我们顺着山道往下走时，晨雾己经散了大半，露出山下青石城的轮廓。
城墙在晨光里泛着冷灰的光，像块浸在水里的石头。
刚走到山脚的岔路口，就见老猎户蹲在那棵老槐树下，烟杆斜插在腰间，手里捧着个粗布包，见我们过来，他猛地站起来。
膝盖“咔”地响了一声那是他去年冬天在山里追野猪摔过，腿一首没好利索。
“李伯？”苏珩先认出来，停下脚步。
老猎户是青石城有名的“活地图”，去年我们在山里找迷路的孩子，还是他带着绕开了瘴气林。
老猎户咧开缺了颗牙的嘴笑，露出被烟油染黄的牙床，他把布包往苏珩手里塞：“昨儿听说你们要往沉渊谷去，连夜纳了三双鞋，你们一并带着去吧。”
布包敞开着，里面是三双布鞋，针脚密得像鱼鳞，鞋面上还纳着简单的花纹，“鞋底掺了灵稻壳灰，软和，还隔潮气。沉渊谷里的泥邪性，别让魔气顺着脚底板往上爬。”
我捏了捏鞋帮，厚实得很，布料是用染过灵稻汁的粗布做的，带着淡淡的稻香。
“您这是熬了通宵吧？”我注意到他眼里的红血丝，比烟袋锅子还红。
“熬啥夜，”他摆手，眼神往沉渊谷的方向瞟了瞟，声音压低了些，“前儿夜里听着谷里有动静，跟打雷似的。阿竹那小子七天前过我这儿，还蹭了碗糙米饭，说要去前面探探路……”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苏珩的胳膊，“这鞋，阿竹一双，你们俩各一双，小蛮那丫头脚小，我让老婆子另外做了双小的，塞她包袱里了。”
小蛮一听，赶紧翻自己的包袱，果然摸出双绣着稻穗的小红鞋，鞋底同样厚实，她眼睛一下子红了，捏着鞋帮没说话。
苏珩把布鞋往怀里揣了揣，又从布囊里摸出两串灵稻穗——是我早上让他带的，递给老猎户：“李伯，这个您挂在门上，能挡挡邪气。”
老猎户接过去，首接往槐树上缠，嘴里念叨着：“当年要不是你师父送的灵稻种，这青石城早被魔气吞了……你们放心去，城里有我们盯着。”
他缠稻穗的手在抖，不是怕，是使劲憋着啥情绪，“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去年晒的灵稻干，磨成粉了，遇着魔气就撒，比符咒管用。”
我接过油布包，沉甸甸的，摸起来像捧细沙。
晨光落在老猎户的白头发上，亮得刺眼。
他转身往城里走，拐杖敲在石板路上，“笃笃”的声音越来越远，像在给我们数着步子。
苏珩没说话，只是把布鞋又往怀里按了按，罗盘在他手心发烫，指针疯狂地转了半圈，最终还是死死钉向沉渊谷。
就在我们准备动身时，老猎户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带着点说不清的古怪：“对了。
阿竹那小子临走前，留了个东西在我这儿，说等你们路过……”他的话被一阵风卷走，后面的字句模糊不清，只隐约听见“黑风岭”和“不对劲”几个字。
苏珩的罗盘猛地跳了一下，指针在“黑风岭”的刻度上顿了顿，随即又被沉渊谷的方向死死吸住。
我望着老猎户消失在城门后的背影，手里的油布包突然变得有些沉。
阿竹七天前就该抵达黑风岭，按他的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留东西，更不会说“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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