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明留下的第三天，就跟阿竹闹了矛盾。
起因是浇水。
那天上午，日头很毒，地里的灵稻和萝卜都蔫蔫的，看着像是渴坏了。阿竹拎着水桶去后山打水，孔丘明闲着没事，就跟在他后面，想帮忙。
回来的时候，两人却吵了起来，声音不大，但能听出火气。
“我说了，这灵稻不能用井水浇！”阿竹急得脸通红，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先生说过，要用山巅的晨露，或者……或者用干净的雨水！”
孔丘明皱着眉，手里还拎着个小水桶：“荒唐！这么毒的太阳，不用井水浇，难道等它们？晨露能有多少？雨水更是没准头！”
“可这是先生种的灵稻！跟别的庄稼不一样！”
“再不一样也是庄稼，哪有庄稼不喝井水的道理？”孔丘明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无奈，“阿竹，读书不能死读，种地也不能死种。先生说的话未必全对，得灵活变通。”
“你胡说！”阿竹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睛都红了，“先生说的都是对的！你才来几天，懂什么！”
我正在屋檐下晒药草，是昨天采的驱蚊草，晒干了能填在枕头里。听见他们吵架，我没动，只是眯着眼看了看天。
孔丘明被阿竹吼得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我是你先生，教你认字，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你不是我先生！”阿竹梗着脖子，“我只有一个先生，就是林先生！”
“你——”孔丘明气得手都抖了，指着阿竹，半天说不出话。
狐狸蹲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嗷呜叫了一声，像是在劝架。
我把最后一把驱蚊草摊开，拍了拍手，站起身：“吵什么？”
两人都住了嘴，阿竹眼圈红红的，像是快哭了，孔丘明则脸色铁青，胸口起伏着。
“先生！”阿竹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袖子，“孔先生要用井水浇灵稻，我说不行，他偏要浇！”
孔丘明深吸一口气，对着我拱手：“先生，并非在下执拗。只是这日头太烈，灵稻再不浇水就要枯死了。用井水虽然仓促，但总比强。阿竹这孩子，太认死理了。”
我没看他，只是低头看着阿竹：“想让他听你的？”
阿竹用力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懂灵稻的金贵！这是先生您种了十年的东西！”
“那你哭什么？”我淡淡道，“眼泪能浇地？”
阿竹愣了一下，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我……我就是气不过……”
“气有什么用？”我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他说得不对，就拿出道理说服他。说服不了，就用本事让他看着——不用井水，灵稻也死不了。光哭，寻觅得青山处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跟没断奶的娃娃有什么区别？”
阿竹被我说得脸通红，用力抹了把眼泪：“我……我能让灵稻活下来！”
“哦？”我挑了挑眉，“怎么活？”
阿竹咬着牙，转身跑到灵稻旁边，蹲下来，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灵稻的叶子，像是在跟它们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对着孔丘明说：“你看着！”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用力。
我看了一眼，这孩子是在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弱的灵气——是上次我给他治脚伤时，故意留在他体内的一缕，本想让他慢慢吸收，没想到他竟能自己引动了。
孔丘明显然没看出门道，只是皱着眉，一脸疑惑。
过了片刻，阿竹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汗。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天上毫无征兆地飘来一片乌云，不大，刚好罩住整个院子，紧接着，就下起了小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落在灵稻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蔫蔫的灵稻像是被唤醒了，慢慢挺首了腰杆，叶尖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孔丘明惊得张大了嘴巴，抬头看着乌云，又看看阿竹，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阿竹看着下雨了，高兴地跳了起来，对着孔丘明喊：“你看！我说不用井水吧！灵稻自己会求雨！”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看着孔丘明：“现在信了？”
孔丘明这才回过神，对着我深深作揖，语气里带着敬畏：“先生……真是神人。”
“我不是神人，”我淡淡道，“只是这孩子比你懂规矩。”
那片乌云，是我随手招来的。阿竹那点灵气，还引不来雨，我只是想告诉他，守规矩，未必是坏事。
也想告诉那老书生，有些东西，不是他那点见识能懂的。
孔丘明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拎着空水桶往后院走，背影看着有点落寞。
阿竹还在雨里高兴地转圈，狐狸跟着他跑，一人一狐，在雨里笑得开怀。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那片被雨水滋润的灵稻，心里平静得很。
规矩这东西，就像地里的土，看着不起眼，却是万物生长的根。不懂规矩，再聪明的人，也种不好自己的地。
只是那老书生，读了一辈子书，怕是得花点时间，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雨下了没多久就停了，太阳出来，院里的泥土散发出清新的味道。阿竹跑到我身边，仰着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星星：“先生，我是不是很厉害？”
“一般般。”我弹了弹他的额头，“去把水桶拎回来，下次再哭，就让你用眼泪浇地。”
阿竹摸了摸额头，嘻嘻笑了，拎着水桶跑了。
狐狸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回头看我，尾巴摇得欢快。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后院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大概老书生在反思吧。
也好。
这道观里，是该有点不一样的声音，只是得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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