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会的热闹如潮水般漫溢在街巷，红灯笼的光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连晚风都带着糖画的甜香，温柔得不像冬日。白玥画牵着陌千叶的手，正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看着陌千叶对着一盏兔子灯出神——灯身糊着半透明的红纸，里面的烛火一跳，兔子的耳朵便似要动起来，和方才他吃的糖画兔子一模一样。
“喜欢？”白玥画的声音落在耳畔，带着笑意。陌千叶点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灯架，竹骨细腻，是手工细细打磨过的。他刚想说“不用买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一个穿着棉袄的小男孩疯跑着撞了过来，正撞在他的肩膀上。
力道不算重，却让陌千叶下意识地晃了一下，脸上的竹编面具顺着惯性滑落，“啪”地掉在青石板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原本围绕着摊位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笑着和他们搭话的小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那个撞人的小男孩也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着陌千叶的脸，眼睛瞪得圆圆的，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旁边妇人的怀里。
“妖怪！娘，有妖怪！”
孩童的哭声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周围的人纷纷后退，原本拥挤的摊位前，瞬间空出了一片圆形的区域，将陌千叶和白玥画围在中间。有人倒抽冷气，有人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陌千叶的脸上，带着恐惧、厌恶，还有一丝猎奇。
“是他……那个克死爹娘的灾星！”
“天哪，他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他躲在废宅里不敢见人吗？”
“脸上的疤好吓人，难怪要戴面具，肯定是怕吓到人！”
熟悉的议论声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陌千叶淹没。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捂脸上的疤痕，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皮肤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逃，想立刻回到那个只有他和白玥画的废宅里，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地方。可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他能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能听到那些刺耳的议论，更能感受到身边白玥画的手——白玥画没有松开他，反而握得更紧了，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布料传递过来，带着一丝坚定的力量。
就在陌千叶快要被恐惧吞噬时，白玥画松开了他的手，缓缓俯身。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月白的长袍在红灯笼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骚动而显得慌乱。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编面具，用指尖轻轻拂去上面沾着的灰尘和细小的石子——那是刚才掉在地上时蹭到的，竹篾边缘的布条有些歪斜，他耐心地将布条理好，然后转过身，面对着陌千叶。
陌千叶的眼眶有些发红，他低着头，不敢去看白玥画的眼睛，更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他怕从白玥画的眼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那会比周围人的议论更让他难受。
“抬头。”白玥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陌千叶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他看到白玥画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依旧清澈，依旧温暖，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满满的心疼和坚定。
白玥画伸出手，将面具轻轻戴在陌千叶的脸上。他的手指拂过陌千叶耳后的布条，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仔细地将布条系好，又轻轻调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确保刚好遮住那道疤痕，露出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好了。”白玥画的声音带着笑意，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陌千叶的脸颊，动作自然而亲昵，“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了。”
周围的议论声似乎小了一些，那些原本带着恐惧的目光，此刻多了几分诧异——他们没想到，这个穿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公子，不仅不怕那个“灾星”，还对他如此温柔。
那个刚才哭着喊“妖怪”的小男孩，此刻正躲在他娘的怀里，偷偷探出头看着他们，哭声渐渐停了。他娘拉着他，想说什么，却被白玥画的目光淡淡扫过，最终还是没敢开口，只是拉着孩子往后退了退。
陌千叶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他能感受到白玥画掌心的温度，能看到他眼底的坚定，那些因为面具掉落而产生的恐慌和自卑，在白玥画的温柔守护下，一点点消散。
“我们走。”白玥画握住陌千叶的手，转身，朝着人群外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很从容，没有因为周围人的目光而加快速度，也没有因为那些窃窃私语而露出丝毫的不悦。他就那样牵着陌千叶的手，像牵着一件最珍贵的宝物，一步步穿过那些带着异样目光的人群。
有人下意识地给他们让开了路，没有人再敢出声议论，也没有人再露出恐惧的神情——或许是被白玥画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震慑到了，或许是被他对陌千叶的温柔打动了，总之，刚才还喧闹的人群，此刻竟安静了下来，只有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走出人群，远离了那些异样的目光，陌千叶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糖画的甜香和灯笼纸的竹香，可他却觉得，这香气比刚才更甜了一些。
“玥画……”陌千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刚才……谢谢你。”
白玥画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他抬手，轻轻拂去陌千叶脸颊上沾着的一根细小的绒毛，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谢我什么？谢我帮你捡面具，还是谢我没怕你？”
陌千叶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低下头，轻声说：“都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以为……你会像他们一样，怕我。”
白玥画笑了，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陌千叶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又不是真的妖怪，也不是什么灾星。”他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我认识的陌千叶，是个会为了保护玩伴而和野兽搏斗的勇敢少年，是个会默默照顾隔壁老奶奶的善良孩子，是个会因为怕吓到别人而躲在废宅里的温柔人。这样的你，我为什么要怕？”
陌千叶的眼睛瞬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首白地告诉他，他不是灾星，不是妖怪，他是勇敢的，是善良的，是温柔的。这些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他的全身，温暖了他那颗因为常年被偏见和恐惧包裹而变得冰冷的心。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灾星，说我克死了爹娘，说我会带来灾祸。”陌千叶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我脸上的疤这么丑，这么吓人，他们都怕我。”
“他们怕你，是因为他们愚蠢，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你的外表，看不到你的内心。”白玥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是对陌千叶，而是对那些愚昧的镇民，“世人的眼光，从来都不能定义一个人。他们说你是灾星，你就真的是了吗？他们说你吓人，你就真的吓人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陌千叶脸上的面具，语气温柔而坚定：“在我眼里，你一点都不吓人。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星星一样亮；你的心很干净，像山间的泉水一样清澈。这些，都比你的外表重要得多。”
陌千叶看着白玥画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温柔和坚定，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用力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面具上，晕开了一小片湿痕。这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幸福，因为感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在乎他的外表，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只在乎他内心的人。
“玥画，”陌千叶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坚定，“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白玥画笑了，他握紧陌千叶的手，转身朝着废宅的方向走去：“嗯，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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