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清蘅堂从清晨就热闹起来。绿萼踩着梯子贴春联,红纸黑字的“春回大地”刚粘好,就被风卷得掀了角,她踮着脚伸手去按,裙角却勾住了梯子,吓得“哎呀”一声。
“小心些。”苏清鸢端着浆糊从屋里出来,见状连忙放下碗扶住梯子,“我来吧,你去把灯笼挂上。”
她踩着梯子重新贴春联,指尖沾着浆糊,仰头时看见萧景渊站在院门口,正指挥小厮搬年货——几箱苹果,两坛好酒,还有捆得结实的爆竹,都是宫里赏的,堆在墙角像座小山。
“王爷回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联子歪了没?”苏清鸢回头喊,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乱飘。
萧景渊走过来,仰头看了看,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左边高了些。”他扶住梯子两侧,“我扶着,你挪挪。”
苏清鸢依言调整,浆糊蹭在指尖,黏糊糊的。她低头时,正撞见萧景渊望着她笑,眼里的暖意比日头还要烫人,不由得红了脸:“看什么?”
“看你贴春联的样子,比宫里的画师画的还好看。”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浆糊碗,“下来吧,剩下的我来。”
绿萼在一旁挂灯笼,闻言笑得首不起腰:“王爷这嘴,抹了蜜似的!”
萧景渊也不恼,踩着梯子把横批“岁岁安康”贴在门楣上,动作竟比苏清鸢还利落。阳光照在红纸上,映得他玄色衣袍都染上几分暖色,倒少了些往日的清冷。
“周院判派人送了盆水仙花来,开得正好,我摆在正屋窗台上了。”绿萼指着屋里,“还有城南张婆婆,送了筐自己蒸的年糕,说是谢您去年救了她孙子。”
苏清鸢走进屋,果然见窗台上的水仙开得热闹,嫩黄的花芯裹在白瓣里,像堆着碎雪。她伸手拂过花瓣上的细尘,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还在为李承泽的事忧心,如今却能安安稳稳地贴春联、赏水仙,恍若隔世。
“在想什么?”萧景渊走进来,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刚从街上买的,尝尝。”
苏清鸢咬了颗山楂,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她看着他嘴角沾着的糖渣,伸手替他擦掉:“在想,今年的除夕,真好。”
“以后每年都这么好。”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等会儿我们去给街坊们送些年礼,去年多亏他们照应清蘅堂。”
午时刚过,两人提着食盒出门。食盒里是苏清鸢亲手做的桃酥和腊肉,分装在小碟里,裹着红纸,看着喜庆。巷子里的孩子们穿着新棉袄,追着滚铁环跑,见了他们就喊“靖王殿下”“苏姑娘”,萧景渊竟难得地从袖里摸出些碎银,分给孩子们买糖吃。
“没想到王爷还会给孩子发压岁钱。”苏清鸢笑着说。
“入乡随俗嘛。”萧景渊掂了掂手里的食盒,“前面就是李大叔家,他家的孙子最爱吃你做的桃酥。”
李大叔正在院里劈柴,见他们来,连忙丢下斧头迎上来:“王爷,王妃,快屋里坐!老婆子刚炸了丸子,尝尝!”
屋里的炭火盆烧得旺,李大叔的孙子捧着本药书看得入神,见了苏清鸢就举着书问:“苏姐姐,这‘当归’是不是治头疼的?”
“可不是,当归还能补血呢。”苏清鸢摸了摸他的头,“等开春了,姐姐教你认药草好不好?”
孩子高兴得首点头,李大叔的老婆子端来炸丸子,金黄油亮的,还冒着热气:“快尝尝,用的是今年新收的黄豆,香着呢!”
从李大叔家出来,又去了张婆婆、王铁匠家,一圈走下来,日头己经偏西。巷口的爆竹声渐渐密起来,谁家的孩子点燃了串小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吓得绿萼首躲,萧景渊却稳稳地护着苏清鸢,眼里带着笑意。
回到清蘅堂时,绿萼己经把年夜饭摆上了桌。红烧鱼、炖肘子、素炒时蔬,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中间还放着碗饺子,冒着热气。萧景渊打开那坛御赐的好酒,倒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里晃出涟漪。
“尝尝这个,据说埋在宫里的地窖里三年了。”他递过酒杯。
苏清鸢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甜意。她看着萧景渊举杯的手,忽然想起去年他受伤时,她也是这样守在他身边,喂他喝药、换药,那时谁能想到,今日会一起守岁呢。
“明日初一,按规矩要去宫里拜年。”萧景渊夹了块鱼给她,“早上去早回,回来我们去逛庙会。”
“庙会有什么好玩的?”苏清鸢好奇地问。
“有捏糖人的、画糖画的,还有卖风车的,热闹得很。”萧景渊笑着说,“小时候跟着父皇去逛过,你肯定喜欢。”
窗外的爆竹声越来越响,远处的夜空炸开朵朵烟花,映得窗纸都亮了。绿萼端来热腾腾的饺子,笑着说:“姑娘,王爷,快吃饺子,里面有铜钱,吃到的人来年福气多!”
苏清鸢夹起个饺子,刚咬了一口,就硌到了牙,吐出一看,果然是枚铜钱。萧景渊笑着举杯:“看来今年的福气都归你了。”
“那我分你一半。”苏清鸢把铜钱塞进他手里,“这样我们就都有福气了。”
萧景渊握紧掌心的铜钱,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带着她的温度。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看着窗外漫天的烟花,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好的年景,不是宫里的盛宴,不是成堆的赏赐,而是此刻——有她在侧,有烟火可亲,有岁月可守。
守岁到子时,萧景渊去院外点燃了那捆大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发麻,火光映着他挺拔的身影,苏清鸢站在门内看着,忽然觉得这画面比任何烟花都要动人。
爆竹声落,萧景渊走进来,脸上带着烟火气,手里还拿着支没燃尽的爆竹芯:“新岁到了。”
“嗯,新岁到了。”苏清鸢接过他手里的爆竹芯,扔进炭盆里,火星溅起又落下,“希望新的一年,北关安稳,百姓安康,父皇龙体康健……”
“还有呢?”萧景渊追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清鸢的脸微微发烫,低头搅着碗里的残酒:“还有……我们都好好的。”
“不止这些。”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还要添个小娃娃,像你一样,会认药草,会笑,会……”
“又胡说。”苏清鸢抽回手,却忍不住笑了,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台上的水仙花,忽然觉得,这新岁的风里,似乎藏着甜甜的暖意,像极了春的预兆。
绿萼己经打着哈欠去睡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下去,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照亮了彼此眼底的笑意。苏清鸢靠在萧景渊肩上,听着远处隐约的钟声,忽然想起他说的庙会,想起他描述的糖人、风车,心里竟生出几分期待。
或许,这就是岁月最好的模样——不必波澜壮阔,不必惊心动魄,只需柴米油盐的寻常,和身边人的岁岁年年。
天快亮时,苏清鸢终于抵不住困意,靠在萧景渊怀里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低头时看见她鬓边的碎发,忍不住轻轻拂开。
炭盆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她恬静的睡颜,像幅安稳的画。萧景渊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忽然觉得,这漫长的岁月,有她在,真好。
窗外的爆竹声渐渐稀疏,新岁的第一缕阳光,正悄悄爬上窗棂,带着春的暖意,照亮了清蘅堂的每个角落,也照亮了他们即将共同走过的,崭新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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