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歇在拂晓前，天刚亮时，窗外的竹林还挂着水珠，空气里满是清润的草木气。苏清鸢跟着萧景渊往南边的山里去时，手里的药篓轻轻晃着，里面放着砍刀、麻布和一小瓶驱虫药。
“这边的山路确实陡。”苏清鸢扶着路边的野桃树，脚下的石子滚下坡，撞在树根上发出细碎的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鞋尖己经沾了层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种新菌子？”
萧景渊走在前面开路，手里的砍刀偶尔劈断挡路的荆棘，回头时额角还挂着晨露：“前几日秦风从北关回来，说他同乡在这一带采药时见过，模样像灵芝，却更嫩些，据说炖出来的汤能安神。”他伸手拉住她，帮她越过一块凸起的岩石，“慢点，踩稳了。”
山风带着凉意，吹得路旁的蕨类植物沙沙响。苏清鸢跟着他往密林深处走，越往里走，草木越茂密，偶尔能听见不知名的鸟叫，清脆得像挂在枝头的银铃。
“你看那棵老松树。”萧景渊忽然停下，指着前方一棵粗壮的古树，树干上覆着层厚厚的苔藓，“秦风说，那种菌子爱长在老松的背阴处。”
两人放慢脚步绕过去，果然在树干靠近根部的地方，看见几簇浅棕色的菌子，伞盖边缘微微卷曲，像被人用指尖轻轻捏过，菌柄处还沾着的腐殖土。苏清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落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是这个吗？看着确实特别，菌褶是淡粉色的。”
“应该是。”萧景渊也蹲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盘，“先采几朵回去化验，确认无毒再说。”他用砍刀轻轻贴着菌柄割下，动作轻柔得像怕碰伤了它们，“秦风说 locals 叫它‘安神菇’，村里老人失眠时，就采来炖鸡吃。”
苏清鸢跟着采了几朵，放在瓷盘里仔细收好，又在附近转了转，竟发现几株罕见的七叶一枝花。她眼睛一亮，连忙拿出小铲子：“这可是好东西，清热解毒最管用，上次在药铺都没见到这么新鲜的。”
萧景渊看着她专注的样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晕，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叶：“慢点挖，别弄断了根须。”
“知道啦。”苏清鸢头也不抬，手里的铲子轻轻刨开泥土，“这株长得真壮，回去种在药圃里，说不定能活。”
两人在山里转了小半日，药篓里渐渐装满了——除了安神菇和七叶一枝花，还有几束野菊花和薄荷，甚至被苏清鸢找到一株刚冒芽的何首乌。下山时，她的布鞋己经沾满泥污，裤脚还勾破了个小口子，却笑得眉眼弯弯。
“你看，收获不小吧？”她献宝似的把药篓凑到萧景渊面前。
萧景渊接过药篓，掂量了一下，故意逗她：“嗯，够炖一锅汤了——就是不知道这安神菇真能安神吗？万一有毒怎么办？”
“放心，回去我先做个药敏试验。”苏清鸢拍着胸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日周院判说南地药价涨了，我们采的这些，算不算省下一笔钱？”
“算，当然算。”萧景渊笑着揉她的头发，“我们清鸢不仅懂医术，还会过日子。”
回到清蘅堂时，绿萼正在院子里晒药材，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姑娘，王爷，你们可回来了！刚才太医院来人，说周院判让把那批当归送过去呢。”
“知道了。”萧景渊把药篓递给绿萼，“把这些新采的菌子和药材分类收好，尤其是这个安神菇，单独放着，我和清鸢要验一验。”
苏清鸢洗手换了身干净衣裳，就扎进了偏院的药房。她先取了一点安神菇的菌肉，碾成粉末，用生理盐水调成糊状，涂在实验用的小白鼠皮肤上，又取了少量稀释液，注射进小鼠腹腔。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坐在桌边等结果。
萧景渊端着杯热茶走进来，放在她手边：“别急，总得等几个时辰才能看出反应。”他看着桌上排列整齐的试管和器皿，“你这认真的样子，倒像当年在太医院进修时。”
“那时候可没现在自在。”苏清鸢喝了口茶，眼里带着笑意，“那时候天天怕出错，周院判盯着可严了。”
正说着，狗蛋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个小竹篮，里面是刚从后院摘的青菜：“王妃，俺把山药种好了，顺便摘了些青菜，中午炒着吃吧？”
“好啊。”苏清鸢笑着接过，“辛苦你了，中午让绿萼多做个肉菜。”
狗蛋红着脸跑出去后，萧景渊忽然道：“这孩子倒实在，昨日种山药时，蹲在地里半天没起来，说是要把土踩实些，怕种籽透气太好长不牢。”
“是啊，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多了。”苏清鸢想起自己小时候，虽不算娇生惯养，却也没干过这么重的活，“等过些日子，让他跟着药农学学认药材，说不定以后能成个好药工。”
萧景渊看着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格外踏实——药房里飘着淡淡的药香，窗外传来绿萼择菜的声音，身边的人眼里有光，心里有暖，连空气里都藏着安稳的味道。
傍晚时分，苏清鸢去看小白鼠，见它们活动正常，没有出现抽搐或呕吐的症状，才彻底放下心来。她把安神菇收好，打算明日炖锅鸡汤试试效果。
萧景渊走进来，手里拿着张纸：“刚收到北地的信，说那边的当归和黄芪己经备好了，过几日就能运过来。”他把纸递给她，“你看看这清单，数量对不对？”
苏清鸢接过清单，逐条核对，忽然抬头笑：“够了，这下周院判该高兴了。”她放下清单，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今晚我们喝安神菇鸡汤吧？我刚闻了闻，这菌子晒干后更香了。”
“好啊。”萧景渊点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趟进山的收获，远不止药篓里的那些药材——还有这份一起踏过山径、一起寻得好物的闲趣，像春日里悄悄爬满墙的藤蔓，不知不觉间，就把日子缠成了温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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