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清蘅堂的药圃里添了几分萧索。紫苏的叶子开始泛黄,薄荷也蔫了大半,唯有窗台上那盆暖阳花,依旧开得金灿灿的,花瓣边缘沾着清晨的霜,像镀了层碎银。
苏清鸢正坐在案前整理药材图谱,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铜铃声——是北境来的商队,每月这个时候都会来京城送货,顺便给她带些北境的药草种子。
“苏姑娘!有您的信!”商队的领队老马隔着篱笆喊道,手里举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盖着北境驿站的火漆印。
苏清鸢起身去接,指尖触到信封,只觉得沉甸甸的。老马搓着手笑道:“这是北境军镇的李校尉托我带的,说您托他查的人有消息了。”
她心里猛地一跳——是师父的家人!自镇国公倒台后,萧景渊便托北境的旧部打听,没想到这快就有了回音。
回到药庐拆开信,信纸是北境特有的粗麻纸,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带着风沙磨砺的质感:“苏姑娘亲启,查得清和先生之妻女,现居北境临河镇,其妻苏氏以织锦为生,其女年方十五,名唤苏明溪,随父习医,常于镇中义诊……”
“明溪……”苏清鸢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师父的女儿,原来和她一样,也在行医。信里还说,母女俩十年前被李承泽的父亲流放北境,虽日子清苦,却平安康健,只是常念叨着京城的亲人。
“查到了?”萧景渊走进来,见她对着信纸出神,便知是好消息。他刚处理完朝堂的事,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苏清鸢把信递给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临河镇,平安活着,还在行医。”
萧景渊看完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想去看看吗?我刚请了假,正好陪你去北境。”
“真的?”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可是……你的公务……”
“公务哪有你重要。”萧景渊笑着打断她,从怀里取出张地图,摊在案上,“北境的驿道刚修好,我们骑马去,快则半月,慢则二十日,正好看看沿途的药草。”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临河镇旁边有座药王山,据说盛产幽冥草和暖阳花,正好带你去瞧瞧。”
绿萼端着茶进来,听见这话,笑着打趣:“姑娘这是要跟萧大人私奔啊?”
苏清鸢的脸颊腾地红了,伸手去打她,却被萧景渊拦住:“别闹她。”他转向绿萼,“你和狗蛋留在药庐,我己让人送来十箱药材,够支撑到我们回来。若有棘手的病人,就去太医院找周院判,他会照应。”
狗蛋抱着刚晒好的金银花跑进来,听说苏清鸢要去北境,急得首跺脚:“苏姐姐不带俺吗?俺也想去看药王山!”
“你留下帮绿萼姐姐打理药圃,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北境的雪莲花。”苏清鸢蹲下身,替他理了理衣襟,“听话,清蘅堂离不开你。”
狗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攥着金银花的手紧了紧:“那苏姐姐一定要早点回来。”
(一)
三日后,苏清鸢和萧景渊备好行囊,牵着两匹骏马站在巷口。绿萼和狗蛋来送行,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里面装着刚烙好的芝麻饼和腌菜。
“路上冷,多吃点热乎的。”绿萼把食盒塞进苏清鸢手里,眼眶红红的,“记得给我们写信。”
“放心吧。”苏清鸢抱了抱她,又摸了摸狗蛋的头,“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药圃里的幽冥草。”
萧景渊翻身上马,朝她们挥了挥手,然后伸手将苏清鸢拉到马背上,让她坐在身前:“坐稳了。”
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苏清鸢回头望去,清蘅堂的门还开着,绿萼和狗蛋站在门口朝她们挥手,药圃里的暖阳花在晨光里闪着金光,像个温柔的剪影。
“舍不得?”萧景渊低头问她,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有点。”她老实点头,“总觉得像做梦,刚来时恨不得立刻离开,现在却……”
“却把这里当成家了。”萧景渊接过话,缰绳轻轻一拉,马儿加快了脚步,“没关系,我们还会回来的。”
(二)
出了京城,官道两旁的景色渐渐变得开阔。稻田变成了草原,杨柳换成了胡杨,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带着风沙的干燥和马奶酒的醇香。
第一晚宿在驿站,苏清鸢铺开带来的药材图谱,在上面补画北境的防风——比京城的粗壮,根须也更坚韧。萧景渊坐在旁边擦剑,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线条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你说,师父的女儿会不会认不出我?”苏清鸢忽然有些紧张,手里的炭笔在纸上顿了顿,“毕竟,我只是占了这具身体的陌生人。”
萧景渊放下剑,走到她身边:“在她眼里,你是清和先生的徒弟,是带着她父亲消息的人,这就够了。”他拿起那张北境军镇的信,“你看,李校尉说她常去镇外的义诊棚,和你一样,心里装着病人,这样的人,不会在意你的过去。”
苏清鸢看着信上“常于镇中义诊”几个字,忽然笑了。是啊,行医者的心意是相通的,无论她是谁,只要手里的针能救人,心里的善是真的,就足够了。
(三)
一路向北,越靠近临河镇,风里的寒意越重。萧景渊怕苏清鸢冻着,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裹上,毛茸茸的狐狸毛蹭着她的脸颊,暖得让人犯困。
“前面就是临河镇了。”萧景渊勒住马缰,指着远处的炊烟,“你看,镇口有个蓝色的幌子,上面画着药葫芦,定是苏伯母的药铺。”
苏清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个小小的药铺,幌子在风中轻轻摆动。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像揣了只兔子,手心都冒出了汗。
刚到镇口,就见个穿着粗布裙的姑娘背着药篓从山里出来,梳着双丫髻,脸上沾着泥土,却掩不住眼里的清亮。她看见苏清鸢,愣了愣,随即笑着打招呼:“这位姐姐是来投亲还是看病?我们镇就我家药铺最好。”
苏清鸢看着她,忽然想起师父医书里夹着的小像——眉眼弯弯,鼻尖有点翘,和眼前的姑娘一模一样。她强忍着泪意,从怀里取出那半张师父留下的药方:“请问,你是苏明溪姑娘吗?我是你父亲的徒弟,苏清鸢。”
苏明溪手里的药篓“哐当”掉在地上,药草撒了一地。她颤抖着接过药方,指尖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你是父亲的徒弟?他……他还活着吗?”
“师父他……十年前就去世了。”苏清鸢的声音哽咽了,“但他一首惦记着你们,临终前还在说,一定要找到你们。”
(西)
苏伯母听见动静从药铺里出来,看见苏清鸢手里的药方,当场就哭倒在地。她比信里描述的要苍老些,鬓角有了白发,手指因为常年织锦而布满老茧,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清秀。
“清和……我的清和……”她抱着苏清鸢的手,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们,他说过会来接我们的……”
苏明溪扶着母亲,一边抹泪一边问:“姐姐,父亲是怎么去世的?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苏清鸢把十年前的瘟疫案和师父的遭遇一一讲了,只是隐去了那些残酷的细节,只说师父是为了救人,积劳成疾去世的。苏伯母听完,抹了把泪:“他就是这样,一辈子都为别人着想,从不顾自己。”
药铺很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靠墙的药柜里摆着整齐的药罐,柜台上放着本翻旧的《本草纲目》,旁边还压着几张苏明溪写的义诊方子,字迹娟秀,和师父有几分相似。
“这是父亲留下的药柜,我们走的时候特意带上的。”苏明溪指着药柜,“他说这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药,还有念想。”
萧景渊知趣地站在门外,留给她们母女和苏清鸢说话的空间。风拂过镇口的胡杨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十年的思念。
(五)
在临河镇住了五日,苏清鸢帮着苏明溪打理药铺,教她用外科缝合术处理外伤,苏明溪则教她辨认北境的药草,说哪些能抗寒,哪些能止血。苏伯母每日给她们做北境的面食,烙饼里卷着羊肉和大葱,吃得苏清鸢鼻尖冒汗。
临走前,苏伯母把一个布包塞给苏清鸢:“这是清和当年最喜欢的罗盘,说行医就像走路,得知道方向。你带着,就当是他陪着你。”
布包里的罗盘有些磨损,指针却依旧灵敏,边缘刻着个小小的“和”字。苏清鸢握紧罗盘,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苏明溪送她们到镇外,手里还提着包刚晒好的雪莲花:“姐姐,这是药王山的雪莲,能治百病,你带回去给绿萼和狗蛋尝尝。”她忽然抱住苏清鸢,“以后常来看看我们,或者……我们去京城找你?”
“好啊。”苏清鸢拍着她的背,“等清蘅堂的事安顿好,我就接你们去京城,我们一起打理药铺,一起给人看病。”
萧景渊翻身上马,朝苏伯母和苏明溪拱了拱手:“伯母,明溪姑娘,我们开春就来接你们。”
马蹄扬起尘土,临河镇渐渐远了。苏清鸢回头望去,苏伯母和苏明溪还站在镇口挥手,蓝色的药幌子在风中飘动,像个温暖的约定。
“在想什么?”萧景渊低头问她,披风把她裹得更紧了些。
“在想,师父若是知道我们找到他的家人,一定会很开心。”苏清鸢靠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他总说,行医者最幸福的,不是救了多少人,而是有人记得你的好,有人把你的念想延续下去。”
萧景渊握紧缰绳,马儿在草原上撒开蹄子奔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知道,这趟北境之行,不仅是为了寻找故人,更是为了给过去的遗憾画上句号——师父的遗憾,萧景渊的遗憾,还有苏清鸢穿越而来的迷茫,都在这一路的风里,渐渐散了。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药香为伴,就无所畏惧。就像北境的暖阳花,哪怕生在冰原,也能迎着风雪绽放,把希望带给每一个路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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