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的订单像雪花似的飞来，小车库的灯常常亮到深夜。
朱小闵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摆弄花材、铁丝和包装，变得特别粗糙，还被胶枪烫出了几个泡。
朱父朱母和高父也都全力帮忙，分工合作，筛选、整理、打包。小空间里飘着干花的特殊香味，和一股忙碌又充满希望的劲头。
计算器上的数字不停往上加，那笔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二次移植手术费，居然眼看着就要凑够了。
希望像石缝里硬钻出来的草，顶开了沉甸甸的现实，变得能够得着了。
钱的问题看到了亮光，下一步就是最要紧的一环——肝源。
高书平头一回做移植时，运气特别好，遇到个非亲缘的捐献者。现在要做第二次，还能不能等到合适的肝源？
就算有，人家愿不愿意捐？这都是没准的事，希望很小。
这时候，朱小玥站了出来。
姐夫生意失败后，她心里一首过意不去，这会儿更是拼了命帮忙。她请了长假，带着高书平所有的病历资料，一个人跑去上海那家曾经给他做过第一次移植的医院。
她去问、去排队、去求人，抓住任何一点可能。
等待成了最磨人的事。
车库里的气氛悄悄变了，虽然做永生花的活儿还在忙，但一种无形的紧绷的焦虑漫在空气里。
每个人都强装没事，可眼里的不安藏不住。
吃饭时，常常是长长的安静，只有筷子碰碗边的轻微声响。夜里，也常听见父母和高父翻来覆去使劲压着的叹气。
手机每响一次，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等发现只是普通订单咨询，那瞬间的期待又重重落下去，带来更深的空落和害怕。
就怕最后一刻希望破灭，所有努力都白费。
奇怪的是，高书平反倒成了最平静的那个，他的身子还是虚，治疗的副作用时好时坏。
他看着大家吃不好睡不香的样子，有时会轻轻说一句：“别太逼自己，尽力就行，剩下的看天。”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不是认命，更像是在极致的痛苦里走过一遭后想开了。这话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对自己说的。
他比谁都清楚希望有多脆弱，也比谁都能承受希望的破灭。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星期过去了。
上海那边没什么实质消息，姐姐每天传来的都是还在等、医生在评估、名单很长这类话。
希望像手里的沙子，攥得越紧，流得越快。
就在所有人都快被这沉默的等待压垮时，转机来了，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
那是个平常的下午，阳光透过车库小窗，照在正给永生花系丝带的朱小闵手上。
手机响了，是个上海的陌生号码。
她的心习惯性地一紧，几乎抖着手按了接听，嗓子有点发干：“喂？”
电话那头是姐姐的声音，却完全不像往日的疲惫焦虑，带着一种不敢相信的几乎破音的激动和哽咽。
“小闵……小闵！医院……医院来消息了！”
朱小闵猛地站起来，碰倒了手边的水杯，水洒了一桌她也没察觉。车库里的其他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目光齐刷刷盯住她，空气好像冻住了。
“说……说什么？”朱小闵的声音抖得厉害。
“配型……有初步合适的了！”姐姐在电话那头激动得话都说不顺，“而且……而且你猜怎么着？就是……就是当年给书平捐献的那位……浙江的捐献者！”
朱小闵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巨大的喜悦和震撼。
“医院联系上他了！他知道书平的情况……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说他身体挺好，他说……能再救一回，也是缘分！”
姐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答应了！小闵！他答应了！”
电话从朱小闵手里滑下去，掉在铺满永生花的桌上，发出闷响。
她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她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小闵？你怎么了？”朱母吓得脸发白，赶紧扶住女儿。
高父和朱父也紧张地围过来。
她猛地回过神，巨大的说不出的狂喜像海啸一样淹了她。她抓住母亲的手又哭又笑，声音因为情绪太激动变得尖利。
“妈！爸！高叔！找到了！有肝源了！”
“是……是原来那个……那个好心人！他……他又答应了！他答应再捐一次！”
话都说不利索，可足够让所有人明白怎么回事。
死一样的安静维持了大概一秒。
“嗷！”
朱父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发出一声像狼嚎似的，完全不像他平时会有的欢呼，狠狠一拳砸在自己手掌上，眼眶瞬间红了。
高父整个人僵住了，像没听懂，又像被这巨大的好消息砸懵了，只是死死盯着朱小闵，嘴唇剧烈哆嗦着，两行浑浊的眼泪就那么无声地滚下来。
朱母则一把抱住女儿放声大哭，那是压了太久太久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喷发出来的、带着喜悦的痛哭。
小车库里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哭声笑声搅在一起，差点掀翻低矮的屋顶。
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提心吊胆的等待，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滚烫的眼泪和解脱般的发泄。
朱小闵哭着，笑着，目光穿过激动的父母和高父，落在坐在床边的高书平身上。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脸上没什么夸张表情，甚至有一丝茫然。
可那双总是盛满疲惫和平静的眼睛里，这会儿却像投进了最亮的星星，闪着不敢相信的脆弱和特别明亮的光。
朱小闵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把满是泪的脸埋进他瘦弱的怀里。
“你听见了吗？书平……你听见了吗？”她语无伦次地重复，“有希望了……真的有希望了……”
高书平的身子先是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抬起虚弱的手臂轻轻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发。
他没说话，但朱小闵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和他极力忍着的细微颤抖。
作者“风中无足鸟”推荐阅读《为活命嫁给了绝症癌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S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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