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仁分开众人，站李二牛到面前。
他没穿官靴，只着素色皂鞋，腰间挂着块京兆府的铜牌——
这是他微服查访的习惯。
“这位兄弟。”虾仁声音温和：
“我知道你难。但你可知，若官府今日开仓放粮，明日粮价能涨到五百文一斗？”
李二牛瞪他：“涨多少关我屁事？我娘子还等着吃饭！”
“你且听我说。”虾仁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粒的麦种：
“现在洛河渠道修好了，秋后能引水灌田。你家分的那十亩荒地，要是种上麦种，明年能收三百斗粮——够你家吃三年。”
李二牛愣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分了荒地？”
“你昨日在修渠处登记过。”虾仁指了指他胳膊上的红印：
“登记时你说，家里有五亩薄田，想再分十亩——我让人记下来了。”
人群安静下来。
李二牛攥着麦种，喉结动了动：“可……可眼下咋办？”
“今日我让米铺多支五斗米，算我借你的。”虾仁从袖中摸出官印：
“立个字据，秋后你还十斗——用新收的麦子抵。”
李二牛盯着他手里的铜印，又看了看周围的百姓，终于低头：“……谢大人。”
人群散去时，虾仁听见身后有人低语：“这主簿，倒像个活菩萨。”
日头偏西时，虾仁往京兆府走。
路过平康坊的胡饼摊，他买了两个热乎的胡饼，咬了一口，酥香混着芝麻味在嘴里炸开。
刚要付钱，就听见巷子里传来脚步声。
“这虾仁倒是会收买人心。”
声音低沉，带着熟悉的威严——
虾仁手一抖，胡饼掉在地上。
他抬头，看见个穿青衫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面容清癯，目光像两柄淬了火的剑，来人正是李世民。
“拜见圣上”虾仁忙行礼。
李世民没答话，反问道：“若你是陛下，见这京兆府主簿如此行事，会怎么想？”
虾仁心里一震。
“草民不知。”虾仁垂眸行礼。
“不知？”李世民上前一步，逼近他：
“那我问你——若朕说‘开仓放粮，亏空国库’，你如何反驳？”
这是故意设局。
虾仁看着李世民的表情！
深吸一口气，虾仁首视李世民的眼睛说道：
“陛下若只看眼前，开仓确实亏空国库。但陛下若看长远——”
“说。”李世民的语气冷了几分。
“民稳则国本固，国本固则税源长。”虾仁的声音沉稳下来：
“如今关中春旱，百姓无粮则生乱。乱则田荒，田荒则税减；
乱则商绝，商绝则货不通。反之，官府借粮给百姓，百姓安心种田，秋后丰收，税赋自然补上。这叫‘以民养国，以国护民’。”
李世民的瞳孔微缩。
虾仁继续：“再说《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吃饱了，才懂礼法；
吃饱了，才愿纳税，若百姓饿肚子，别说交税，怕是要揭竿而起——
届时国库亏空的，可就不止是几万石米了。”
巷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声。
李世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好个‘民稳则国本固’。”
“李昭说你有经世之才，朕还不信，今日亲眼所见，得到证实。”李世民指了指地上的胡饼：
“方才你给百姓借钱粮，立字据要秋后还——这法子，倒像商人的算盘。”
虾仁抬头：“商人逐利，却也知‘薄利多销’；
官府惠民，更要懂‘放水养鱼’。陛下要的是长治久安，不是眼前的国库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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