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春雨刚歇，虾仁便带着农官阿福，往城郊的稻田走。
鞋底沾着湿泥，裤脚卷到小腿，他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稀稀拉拉的稻株——
叶子发黄，穗子瘪得像晒干的豆荚，风一吹，便有几株倒在泥里。
旁边的农夫蹲在地头，烟袋锅子抽得咕嘟响，见虾仁来，慌忙站起来，手在裤缝上蹭了又蹭：“军师大人……”
“老哥，”虾仁蹲下来，指尖拨弄着枯黄的稻叶：“这稻子，今年能收多少？”
农夫叹气：“能收三成算烧高香。去年洪水泡了根，今年又旱，这稻子比往年弱多了。”
他抬头瞅了眼虾仁：“大人，您说占城稻好，可咱这水土……怕不服啊。”
占城稻的事，虾仁早有耳闻。
福建巡抚去年进贡时，特意带了十斤占城稻种，说这稻：
“耐涝抗旱，米质白亮，亩产能抵两亩常规稻”。
虾仁当时便留了心——
剑南连遭水旱，正需要这样的“救命稻”。
可等他真要推广，才发现阻力不小。
“前年有个商人带了占城稻来卖，”旁边的老农插话：
“我家试种了半亩，结果苗发黄，结的穗比芝麻还小；
大伙儿都说，这稻是‘南蛮子的水土养出来的’，咱蜀地用不上。”
虾仁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包——
那是他专程从福建调回来的占城稻种，用油纸裹了三层，打开时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老哥，”他把稻种放在农夫手里：
“这不是普通的占城稻。我让福建的农官育了秧，选的是最适应咱们蜀地气候的品种；
你家先试种十亩，要是没收成，我赔你二十亩的粮。”
农夫捏着稻种，指尖发抖：“军师大人，这……这要是砸了，您可担待不起。”
“我担待得起。”虾仁笑着拍他肩膀：
“要是成了，你家明年能多收三石米——够给娃娶媳妇了。”
三天后，成都城外的秧田里，多了十亩占城稻秧苗。
虾仁穿着短打，踩着泥，和农官阿福一起，教百姓育秧。
他蹲在田边，手里捏着秧苗，指尖沾着泥：“育秧要浅，水要勤，每天早晚各浇一次；
你看这秧针，得首着插，不然根扎不深。”
一个年轻农妇攥着秧苗，手首抖：“大人，我插歪了……”
“歪了怕啥？”虾仁笑着扶正她的手：
“秧苗会自己‘找方向’，只要根稳，就能长首。”
他的掌心沾着泥，蹭在农妇的袖口上，留下个淡黑的印子。
农妇脸一红，低头笑：“军师大人，您比我家那口子还啰嗦。”
周围的人都笑了。
虾仁也笑，他望着整齐的秧田，像望着一片绿色的希望——
这希望，比任何赈粮都管用。
接下来的三个月，虾仁隔三差五便往秧田跑。
夏天暴雨，他带着百姓挖排水沟，裤脚卷到大腿，泥点溅得满脸都是；
秋天干旱，他命人从岷江引水，守在渠边，看着水慢慢漫过秧田，才松口气。
阿福劝他：“大人，您是军师，不用亲自动手。”
“动手才踏实。”虾仁擦着汗：
“百姓看我下田，才敢信这稻能成。”
秋收那天，十亩占城稻田金黄一片，穗子沉甸甸的，压得稻秆弯了腰。
农夫攥着镰刀，手发抖：“军师大人，您看……这穗子，比去年的大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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