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休息室的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脚下柔软的地毯吞噬了脚步声，却放大了我如擂鼓般的心跳。身后那些探究、惊讶、或许还有白薇那淬了毒般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的背上。陆昭言走在我前面半步，只穿着工字背心的背影挺拔而冷硬，手臂上搭着那件被果汁玷污的衬衫，像一面昭示着我罪行的旗帜。
他为什么叫我？真的要让我帮忙拿衣服？这种助理干的活，怎么看都不该轮到我这个“罪魁祸首”。难道真是为了避开镜头，方便他……秋后算账？
一想到那可能高达五位数的赔偿金，我的腿就一阵发软。
“吱呀——”
休息室的门被他推开，他侧身让我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让我本就紧绷的神经骤然拉紧。
这是一个临时布置的休息室，不大，只有一张沙发，一个茶几，和几个衣架，上面挂着几套备用的服装。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陆昭言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我刚刚贡献的橙汁甜腻味。
他走到衣架前，背对着我，将脏衬衫随意扔进一旁的洗衣袋，然后拿起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动作流畅地穿上。
我僵立在门口，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连呼吸都放轻了。大脑里疯狂预演着他可能的各种反应——冷嘲热讽？首接报价？还是引用他那本厚厚的《同居守则》附加条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终于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整理好袖口，然后缓缓转过身。
我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准备迎接暴风雨。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房间里一片死寂。
我忍不住悄悄睁开一条缝，发现陆昭言正站在原地看着我，眼神极其复杂。那里面有未散尽的愠怒，有深沉的无奈，有显而易见的费解，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这张写满了“倒霉”和“心虚”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别的东西来。
【目标情绪波动值：+15（持续审视与困惑）】
他越是不说话，我心里就越是发毛。这种沉默的凌迟，比首接骂我一顿还难受。
“对、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没扛住这压力，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哭腔，“陆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衣服……多少钱？我……我赔！”
我甚至己经做好了听到一个让我当场晕倒的数字的心理准备。
陆昭言终于动了。他朝我走近了一步。
压迫感瞬间袭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属于我的橙汁味。他垂眸看着我，目光像是带着重量，一寸寸地扫过我的脸颊。
“沈小茶。”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在外面时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像是藏着一片望不见底的寒潭。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一开始是被系统逼的，后来是为了钱，现在……现在是为了活下去（不被罚款逼死）！
“我……我没有目的啊！”我急急地辩解，眼神因为心虚而闪烁，“就是……就是意外，都是意外！”
“意外？”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信，“从机场举牌，到同意参加节目，再到刚才……”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刚才被泼湿的胸口，“这一连串的‘意外’，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或者说，你背后的人，给了你什么指令？让你用这种……看似愚蠢的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试探我的底线？”
我背后的人？系统吗？！它确实给了我指令，但它不是人啊！
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审视，我忽然觉得一阵委屈。是，我是有目的，我是为了钱，我是又蠢又怂还老是搞砸事情，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谁，更别提什么背后指使了！我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有闲心去当商业间谍？！
这种不被信任的憋屈，加上连日来积压的紧张、恐惧和债务压力，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防线。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我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激动和哽咽，“是！我是举了牌子黑你！我是想红想疯了来参加这个节目！我是不小心泼了你一身果汁！我蠢，我笨，我毛手毛脚，我活该被罚款，活该被你瞧不起！”
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我用力抹了一把，继续不管不顾地吼道：“但我告诉你陆昭言，我没那么闲工夫玩什么心机！我要是有那本事，我早就去当影后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受你的气，天天提心吊胆怕被你扣钱吗？！我接近你能有什么目的？图你钱多？图你脸冷？还是图你罚起款来毫不手软？！”
我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陆昭言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情绪爆发，他愣住了。
看着我通红的眼眶，满脸的泪痕，以及那副又狼狈又倔强的样子，他眼底那冰冷的审视和怀疑，如同冰雪遇阳般，开始一点点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掺杂着愕然、无措，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懊恼？
【目标情绪波动值：+25（震惊、无措、些许自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那总是紧抿着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比刚才软化了许多，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我没那个意思。”
“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我赌气地顶了回去，把脸扭到一边，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又沉默了。
片刻后，我感觉到他朝我又靠近了一点，然后，一方干净的手帕，被递到了我的眼前。纯白色的，质地柔软，带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清冽气息。
“擦擦。”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少了之前的锐利。
我愣了一下，没接。
他等了几秒，见我没动静，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笨拙地，用那方手帕，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脸上的泪痕。
他的指尖偶尔会碰到我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动作生疏而僵硬，显然并不擅长做这种事。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哭都忘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昭言……他在……给我擦眼泪？！
这个认知比他要罚款一百万还让我震惊！
他专注地看着我的脸，避开我的视线，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目标情绪波动值：+10（尴尬、生疏、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衣服……”他一边动作生硬地擦着，一边开口，声音低沉，“不用你赔。”
我：“！！！”
我怀疑我是不是哭得太厉害出现幻听了？！
“但是，”他停下动作，收起手帕，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恢复了部分平时的冷静，“没有下次。”
他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地说：
“沈小茶，记住，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妻子’。”
“在外面，我可以容忍你的一些……‘意外’。”
“但是，我的容忍，有限度。”
“不要再试探它。”
他说完，不再看我，转身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走吧，录制还要继续。”
他率先走了出去，背影依旧挺拔冷峻，仿佛刚才那个略显笨拙地给我擦眼泪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他手帕的触感和气息，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又……好像没那么坏？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某种程度的认可？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心跳依旧失序，却似乎不再是单纯的恐惧。
而脑海里，系统的警告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急促，甚至带上了电流的杂音：
【！！！最高级别警报！！！核心NPC‘陆昭言’对宿主好感度模块被强制激活并出现异常数值！！！逻辑链断裂！！！行为模式严重偏离初始设定！！！‘崩坏’进程加速！！！世界线稳定性——滋滋——遭受未知冲击！！！请求——滋滋——立刻——滋滋——断开的连接……】
——第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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