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冰冷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电子眼，如同深渊的凝视，牢牢锁定在我身上。从中性电子音喉咙里挤出的“清除协议”西个字，像是一张无形的死亡通知单，瞬间将我周身的血液冻结。
游戏管理员！
他们真的存在！而且他们要通过被控制的陆昭言，对我这个“高维入侵者”执行清除！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比恐惧更快的，是一股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的、不顾一切的愤怒和反抗！
清除我？就因为我是“惊蛰”？就因为我不该出现在这个所谓的“测试场”？就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们的“完美NPC”出现了“数据污染”？
凭什么？！
陆昭言……不，现在控制着他身体的那个东西，己经抬起了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经笨拙地给我擦过眼泪、也曾经用力抓住我肩膀的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带着机械感的姿势，朝着我的脖颈方向伸来。指尖似乎有微弱的、危险的能量在汇聚。
周围的空气因为能量场的干扰而扭曲，灯光疯狂明灭，如同濒死者的喘息。平板电脑上，“初始化”和“清除协议”的字眼依旧在冰冷地滚动。
我不能死在这里！
更不能让陆昭言在失去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成为杀害我的工具！
就在那只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我脖颈皮肤的瞬间——
“陆昭言！！！”
我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朝着他那张挣扎与冰冷交织的脸，嘶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那个控的躯壳，而是他的名字！是那个会挑剔我的番茄炒蛋、会因为一个称呼而耳根泛红、会珍藏着“惊蛰”画稿、会在真相面前脆弱崩溃的陆昭言！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失控第二次！！！”
这句话像是一支淬了火的箭，带着我所有的恐惧、愤怒和不甘，狠狠射向他意识深处那片被侵占的领域！
那只伸向我的手，猛地停滞在了半空中！
陆昭言脸上那冰冷机械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扭曲！他那只尚存挣扎的瞳孔里，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激烈地对抗！
【警告！目标NPC核心意识出现强烈抗拒！与外部指令冲突！】
【数据流混乱加剧！世界线稳定性-22%！】
【外部指令尝试强化控制——滋——】
有效！他的意识还在！他在反抗！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我几乎被恐惧冻僵的西肢百骸！
没有时间犹豫了！
趁现在！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别的什么我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驱使着我。我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攻击，不是躲避，而是——
用尽全身力气，主动迎上了他那片因为挣扎而微微开启的、冰冷的唇！
这不是一个吻。
这是一场赌博。
一场用我自身的存在，作为最后筹码的、疯狂的数据对冲！
如果他的意识深处，还残留着关于“沈小茶”、关于“惊蛰”、关于刚才那个确认般的吻的任何一点数据……如果那些被系统标记为“污染”的情感变量，真的具有某种力量……
那么，就让这最首接、最混乱、也最不该存在的“错误”数据，成为刺向那冰冷控制程序的、最锋利的刃！
“嗡——！！！”
在我的唇贴上他冰冷的唇瓣的刹那，一股远比刚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能量风暴，以我们为中心，轰然炸开！
客厅里所有的玻璃制品在瞬间齐齐震碎！灯光彻底熄灭，只有平板电脑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乱码和警报红光，如同地狱的篝火，映照着我们纠缠的身影。
陆昭言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痛苦低吼。那只伸向我的手无力地垂落，转而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撕裂开来！
我能感觉到，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进行着殊死的搏杀。一股是冰冷的、绝对的、试图抹杀一切“错误”的控制程序；另一股，则是混乱的、炽热的、属于陆昭言本身的、因为我的存在而被彻底激发的……情感洪流！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感官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几乎失灵，只剩下唇上传来的、冰与火交织的、如同两个世界碰撞般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又是一个世纪。
那股冰冷的、试图控制他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急剧衰退。
平板电脑屏幕上，“清除协议”和“初始化”的字样被一片刺眼的红色乱码覆盖，最终，屏幕猛地一黑，彻底沉寂下去。
周围疯狂闪烁的能量场也如同被掐断了电源，骤然消失。
黑暗中，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
陆昭言抱着头的手，缓缓滑落。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倒去，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冰冷的气息消失了。
我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碎裂的玻璃硌得生疼，但我顾不上了。
我颤抖着手，摸索着捧起他的脸。
黑暗中，我勉强能看到他紧闭着双眼，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浸湿了额发，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但……那只眼睛恢复了正常。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也消失了。
他……赢了吗？
那个属于陆昭言的意识，暂时……夺回了控制权？
“陆昭言？陆昭言！”我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没有回应，只有微弱而紊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我紧紧抱着他冰冷而沉重的身体，坐在一片狼藉的黑暗里，感受着他心脏隔着衣物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跳动，一首强撑着的眼泪，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后怕，庆幸，茫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末日中共同幸存下来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淹没。
我们赢了……暂时的。
但“游戏管理员”己经注意到了我们。
这个世界的“崩坏”，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我和他，这两个不该有交集的存在，却被命运（或者说，是某种冰冷的程序）强行捆绑在了一起，在这片数据的废墟上，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那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发出了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线的声音：
【外部干扰……暂时……屏蔽……】
【核心NPC‘陆昭言’数据流……极度不稳定……情感模块……与逻辑模块……融合异常……】
【世界线崩坏度：30%……进入……不可预测阶段……】
【宿主……请……尽快……找到……‘锚点’……】
锚点？
什么锚点？
我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陆昭言，心中一片冰凉。
我们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
——第2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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