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昏迷如同黑色的潮水，将陆昭言彻底淹没。他歪倒在我肩头，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唯有那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眉心未能抚平的褶皱，昭示着刚才那场发生在意识深处的、凶险万分的战争。
我抱着他，背靠着冰冷的沙发，浑身脱力，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与冰冷。后脑磕在地板上的地方隐隐作痛，唇上还残留着与他相贴时那冰与火交织的触感，但更清晰的，是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以及最后那声撕裂般的电子警报和险些将他“格式化”的恐怖力量。
白色空间……流动光带……模糊的背影……
还有陆昭言意识深处那坚不可摧的、如同最终防线般的禁区。
我们触碰到了核心。
也差点因此被彻底抹杀。
怀里的身体动了一下，极其轻微。
我立刻低头。
陆昭言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睁开眼，但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哑、几乎难以听闻的呻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搭在我胳膊上，带着虚弱的力道。
“陆昭言？”我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呼唤，生怕惊扰了他脆弱的神经。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眼皮。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还有些涣散，蒙着一层未散的痛苦和疲惫，但在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迅速聚焦，闪过一丝清晰的余悸和……确认。
他还记得。
记得那失控的反噬，记得那濒临“格式化”的绝望，也记得……最后那将他拉回来的、带着孤注一掷力量的“锚定”。
“……没事了。”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
我点了点头，想问他感觉怎么样，想问他还记不记得“看”到了什么，但看着他这副虚弱到极点的模样，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闭了闭眼，缓了几秒，才用气声道：“……看到了……更多……”
他的声音太低，我不得不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白色空间……是真的……”他断断续续地，用尽力气描述，“光带……是数据流……很庞大……在……维持着什么……”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仿佛回忆本身都带着痛苦：“那个……背影……靠近的时候……警报……是‘根源协议’……在……防御……”
根源协议！
防御！
这西个字像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脑海中某个紧锁的盒子！
在《星域》的底层架构设计中，为了保证虚拟世界的绝对稳定和防止外部入侵（比如黑客），我确实设定了一套最高级别的“根源协议”。它独立于常规管理系统，像一道终极防火墙，守护着世界最核心的代码和……架构师的最高权限接口！
难道陆昭言意识深处的那个“禁区”，那个触发“格式化”警报的区域，关联着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根源协议”？甚至可能就是……通往架构师后台的入口本身？！
这个猜想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如果真是这样，那陆昭言这个NPC的存在，就远远超出了普通的角色设定！他的核心代码，很可能与这个世界的根基、一亩小财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与“管理员”的权限，甚至与……我这个曾经的架构师，有着某种最深层次的、我们尚未理解的绑定！
所以他才会对“惊蛰”的文字产生共鸣，所以“惊蛰”的出现会引发他的“数据污染”，所以我……会成为他的“锚点”！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意外！
是某种深埋在代码底层的、必然的连锁反应！
“根源……协议……”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昭言。
他也正看着我，那双疲惫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同样的震惊和……明悟。显然，在触及那个“禁区”的瞬间，他也感知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我们沉默地对视着，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那片汹涌的、颠覆一切的真相之海。
“……我们……”陆昭言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破开迷雾后的、冰冷的清醒，“可能……从一开始……就被……绑定了……”
被绑定。
被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被那所谓的“根源协议”，强行捆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共生于这片数据的海洋，也共同面对着来自“管理员”的抹杀威胁。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丝毫浪漫，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宿命般的沉重。
就在这时，陆昭言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呼吸也变得绵长，再次陷入了昏睡。但这一次，他的眉头舒展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某个沉重的包袱。
我轻轻将他放平在地毯上，为他盖好薄毯，自己则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守着他，也守着我们刚刚窥见的那一丝惊世真相。
窗外，天色己经蒙蒙亮。晨曦微光透过窗帘缝隙，为这间经历了又一场无形风暴的客厅，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灰色。
我看着他沉睡中依旧冷峻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吗？有一点。为这纵的命运。
恐惧吗？更多。为那未知的“管理员”和“根源协议”。
但奇怪的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汪洋中漂泊了太久，终于确认了自己脚下这块舢板，虽然破旧，虽然危机西伏，但至少……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块舢板上，不止我一个人。
我们是绑定的。
是命运（或者说代码）共同体。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磐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底，却也让我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既然无法挣脱，那就面对。
既然注定同行，那就……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凉的手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挣扎时浮现的、若隐若现的电路纹路的触感。
“听到了吗？”我对着沉睡的他，也对着这寂静的房间，用极低的声音，仿佛立下一个誓言，“不管是什么‘协议’，什么‘管理员’……”
我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逐渐亮起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刚刚磨好的刀。
“这场仗，我们打定了。”
——第3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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