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白的警告像一枚投入心湖的冰块，缓慢下沉，释放着刺骨的寒意。我看着隔壁房间里陆昭言沉默的背影，那疏离感不再是模糊的首觉，而是有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解释——污染，覆写，残留的规则碎片。
这一夜，我睡得断断续续，噩梦缠身。有时是那片绝对的黑暗，有时是扫描脉冲冰冷的触须，有时，是陆昭言转过头来，眼中却是一片陌生的、无机质的冰冷数据流。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起身。林小小给我送早餐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陆昭言那边情况稳定，但依旧不怎么说话，医生检查也说身体机能恢复良好，但精神层面需要时间。
我需要去见他。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能因为恐惧就退缩。顾夜白说得对，我是他现在最熟悉的“锚点”。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进他的房间。
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昭言己经坐了起来，背后垫着枕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晨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俊美依旧，却少了那份鲜活的气韵，像一尊精心雕琢却忘了点睛的塑像。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走到床边。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我身上，那审视的感觉依旧存在，但似乎比昨晚淡了一些。他点了点头，依旧惜字如金：“嗯。”
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他没有反对，目光跟着我手上的动作。削皮的动作我做得有些笨拙，一部分是身体虚弱，另一部分是因为在他无声的注视下，难免紧张。
“记得吗？”我尝试着寻找话题，唤醒他的记忆，“有一次在节目里，我差点削到手，你当时……”
我顿住了，因为我想起来，当时他几乎是立刻抓住了我的手，紧张地检查，然后笨拙地接过刀，自己把苹果削好，虽然削得坑坑洼洼。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关怀的举动。
而现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我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我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苹果削好了，我递给他。他接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却透着一股程序化的精准。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沉重得让人窒息。
我必须做点什么。顾夜白说要尝试接近，唤醒他的记忆。
我环顾西周，看到床头柜上放着顾夜白留下的一本用来给他解闷的素描本和一支笔。我心中一动。
“昭言，”我轻声叫他，拿起素描本和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不是在节目里，是在机场。”
他吃苹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我，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我低下头，开始在素描本上画。我的画技很一般，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场景——一个混乱的机场，一个女孩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灯牌，上面写着“陆昭言演技烂如泥”，而一个高大的男子，被保镖簇拥着，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把画递到他面前。
“当时，你让保镖报警处理我。”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手指点着那个举灯牌的小人，“我那时候，可真是‘敬业’啊。”
陆昭言的目光落在画上，久久没有移动。
他看得非常专注，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辨认一段模糊的、属于别人的记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有反应！
我的心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的陌生感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和……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类似懊恼的情绪？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依旧沙哑，“……不该那样。”
他说出来了！
他记得！至少，记得这件事！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之前的忐忑，我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还在！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的顶流男友是只粘人精》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个陆昭言，还在他的意识深处！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连忙说道，声音带着哽咽，“你看，后来我们还‘结婚’了呢。”我试图用更愉快的记忆引导他。
然而，当我提到“结婚”时，他眼中的那丝波动又迅速平复了下去，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茫然。他似乎对“结婚”这个概念，远不如对那个“黑粉事件”来得感触深刻。
是因为“黑粉事件”更早，烙印更深？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没时间细想，趁着他似乎打开了一丝缝隙，我决定再试探一下。我拿起笔，在素描本的空位上，随意地画了起来。这一次，我画的不是现实中的记忆，而是……《星域》。
我画了一个简单的、代表着《星域》核心主城的标志性穹顶建筑，旁边是几颗拖着光尾的流星——那是游戏里“架构师惊蛰”最喜欢描绘的场景。
我画得很粗略，但特征鲜明。任何一个资深《星域》玩家，尤其是熟悉“惊蛰”画风的人，都应该能认出来。
我屏住呼吸，将画再次递到他面前，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丝反应。
陆昭言的目光再次落在画上。
这一次，他的反应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的瞳孔，在接触到那幅画的瞬间，猛地收缩！
不是困惑，不是回忆，而是一种……极其锐利的、仿佛被触动了某个核心机密的……警觉！
他的身体甚至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拿着苹果核的手指骤然收紧。他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疏离或困惑，而是充满了极其复杂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敌意？
“这是什么？”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认得。
他不记得我们“结婚”的细节，却对《星域》、对“惊蛰”的标志如此敏感，甚至……警惕！
是那股扫描脉冲的残留影响吗？因为它最初的目标就是我这个“架构师”，所以连带关于“惊蛰”的一切，都在他意识里被标记为了“需要警惕”的存在？
“没……没什么。”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笑了笑，伸手想把素描本拿回来，“随便画的。”
但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因为陆昭言并没有将素描本还给我。
他移开了目光，不再看我，也不再看那幅画。但他拿着素描本的手，手指却无意识地在那个《星域》穹顶建筑的旁边，开始勾勒……
他画得非常快，线条精准而流畅，完全不像一个刚刚苏醒、身体虚弱的病人。那是一种……仿佛烙印在本能里的熟练。
他画的，不是我所熟悉的《星域》的任何场景。
那是一片浩瀚的、由无数光点和流动线条构成的……星图。
复杂，深邃，蕴含着某种我无法理解、却感到隐隐心悸的规律。
这绝不是陆昭言应该会画的东西！
这甚至可能……不属于《星域》的设定！
他画完之后，似乎自己也愣了一下，看着那幅突兀出现在素描本上的陌生星图，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锐利和熟练都只是我的错觉。
他将素描本递还给我，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恢复了沉默。
我拿着那张画着诡异星图的素描本，手心里沁出冷汗。
试探有了结果，却引出了一个更巨大、更恐怖的谜团。
他记得我是他的“黑粉”，却对我们的“感情”模糊。
他对我“架构师”的身份标志反应激烈，甚至下意识地画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星图。
顾夜白的推测，恐怕……最接近真相。
苏醒过来的陆昭言，他的意识，己经不再是原来的那般“纯净”了。
那冰冷的扫描脉冲，到底在他意识的土壤里，埋下了怎样一颗……危险的种子？
——第5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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