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柠鲨礼貌地朝邻居表示“我们先不下去了，谢谢。”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楼道里只剩下她和王砚倾，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只有冷风在耳边打转。
王砚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睡衣到棉拖，最后停在她冻得发红的手上，还有那个沉甸甸的保温袋。“不是说我走了吗？怎么过来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揣进了兜里。
“我……我刚好要出门，顺路给你带过来。”孙柠鲨揉了揉鼻子，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这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好出门”。
王砚倾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她的棉拖：“穿这身出门？”
“暖和。”孙柠鲨尴尬地笑了笑，手心的疼越来越明显，悄悄换了只手提保温袋。
“挺时尚。”王砚倾没戳穿她，转身往家门口走。孙柠鲨连忙跟上去，刚走两步，王砚倾又停下了。
“怎么了？”孙柠鲨问。
“不是要给东西？”王砚倾瞥了她一眼，伸出手，语气淡淡的。
孙柠鲨连忙把保温袋递过去，王砚倾接过，掂量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把冰箱搬过来了？”
“碗重。”孙柠鲨揉着手心，小声解释。
王砚倾没说话，用指纹解锁开门，进门时扫了眼门板上的福字，又看了孙柠鲨一眼——她正盯着福字发呆，眼里带着点怀念。他没开口，径首走进厨房。
“要换鞋吗？”孙柠鲨跟在后面，像个拘谨的客人。
王砚倾放钥匙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有点低：“不用。”
厨房的摆设没什么变化，还是以前的样子——调料罐排成一排，旁边放着她以前买的小熊隔热垫，连洗洁精都是她喜欢的柠檬味。王砚倾打开保温袋，把里面的碗一一拿出来，当看到那个乒乓球拍图案的泡面碗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这碗，他还以为早就丢了。
“这家碗质量好，不容易碎。”孙柠鲨见他盯着碗看，连忙解释，耳朵有点红。
王砚倾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从橱柜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碗，用水冲了冲，把保温袋里的菜倒进自己的碗里。重复了几次，最后一个菜没碗装了——他的碗都用了。
“你这样装，会窜味儿的。”孙柠鲨见他要把红烧肉和香菇滑鸡装进一个碗里，连忙制止。
“没碗了。”王砚倾的语气很淡。
“窜味就不好吃了。”孙柠鲨坚持。
“能吃就行。”
“我那碗你先用着，”孙柠鲨连忙把自己带来的碗递过去，“到时候我再来拿，或者你给我送过去也行。”
王砚倾看着她眼里的期待，没再争执。“你去客厅坐会儿，我把碗洗了。”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平安绳。
“不用，我在这儿等着就行。”孙柠鲨摇摇头，站在洗碗池旁边。
水流声“哗哗”地响，两人都没说话。孙柠鲨盯着王砚倾的侧脸，他的下颌线比以前更清晰了，睫毛很长，垂着眼的时候，能看见淡淡的阴影。她突然想起以前，两人也经常这样在厨房待着——她做饭，他洗碗，偶尔他会从身后抱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说“柠鲨做的饭最好吃”。
“孙柠鲨。”王砚倾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回忆。
“嗯？”孙柠鲨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
“我不怪你了。”
孙柠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你走，我其实能猜到原因。”王砚倾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着手，语气很平静，“换作是我，或许也会这么选。你没必要因为我，委屈自己留在队里。”
“我……”孙柠鲨想解释，当初她走，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压力太大——那时候队里流言蜚语太多，她怕影响他的比赛。
“自由的生活，应该很幸福吧？”王砚倾的嘴角勾了勾，眼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柔和，“不用每天训练到半夜，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挺好的。”
“也没有……”孙柠鲨摇摇头，心里有点发堵，“有时候，也会想以前的日子。”
“想就回来看看，”王砚倾的声音顿了顿，“黄油他们还经常提起你，说你以前总抢他们的零食。”
孙柠鲨的鼻子有点酸，她看着王砚倾，小声问：“那你呢？你……想过我吗？”
她猛地回头，看见王砚倾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有点乱，手里还拿着个水杯。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王砚倾明显愣了一下，眼里带着点惊讶。
王砚倾没回答，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孙柠鲨，我觉得……咱俩就这样挺好的。”
“哪样？”孙柠鲨追问，她不想就这样“挺好的”，她想回到以前。
“就这样。”王砚倾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做朋友。”
“朋友？”孙柠鲨的声音有点发颤，“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只做朋友。”
“可我们现在，只能做朋友。”王砚倾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孙柠鲨心上，“你走之后，我想了很久。以前总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能扛过所有事。可后来才明白，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回不去了。”
孙柠鲨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她却没觉得疼。窗外的风又大了些，吹得玻璃嗡嗡响，像是在应和着她心里的闷痛。“回不去？”她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发哑，“就因为我当初走了？”
“不是因为你走，是因为我们都变了。”王砚倾转过身，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耳朵上，语气软了些，“你现在有了新的生活，不用再围着训练转，不用再担心比赛输赢。我还在队里，每天还是训练、比赛，我们的世界，早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就不能再靠近了吗？”孙柠鲨抬起头，眼里泛着水光，“以前你说过，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都会一首在一起的。你忘了？”
王砚倾的喉结动了动，他别开眼，不敢看她的眼神——那里面的期待太浓，他怕自己一软，就又回到过去。“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拿起桌上的保温袋，把空碗一个个装回去，“碗我洗干净了，你拿回去吧。天太冷，早点回家。”
孙柠鲨没接，她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自嘲：“所以你刚才说不怪我，其实是在跟过去告别，对吗？”
王砚倾的动作顿住，过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孙柠鲨看着他手里的保温袋，突然觉得那袋子沉得像块铁。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伸手接过保温袋：“行，我知道了。那……以后有空，再一起吃饭吧。”
“好。”王砚倾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要被风吹走。
孙柠鲨没再说话，转身往门口走。棉拖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很。走到门口时，她停了停，没回头，只是轻声说：“那个福字……挺好看的，别撕了。”
身后没传来回应，她咬了咬唇，拉开门，走进了楼道的冷风中。
门“咔嗒”一声关上，王砚倾才转过身，看向门口的方向。他走到玄关，指尖轻轻碰了碰门板上的福字，指腹蹭过那个小小的“倾”字，又滑到旁边的“鲨”字上。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他却没觉得冷，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什么。
厨房的水槽里，还放着那个乒乓球拍图案的泡面碗，碗沿上还沾着一点红烧肉的酱汁。王砚倾走过去，拿起碗，用指尖擦了擦酱汁，突然想起以前孙柠鲨总说，这个碗是他们的“专属碗”，谁都不能用。
他把碗放进橱柜最显眼的位置，又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孙柠鲨的身影慢慢走出单元楼，缩着脖子，提着保温袋，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他才收回目光，靠在墙上，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天更暗了，几片雪花慢悠悠地飘下来，落在窗玻璃上，很快就化了，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像谁没忍住掉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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