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787的引擎在云层上方发出平稳的嗡鸣，像某种昂贵的白噪音。头等舱的遮光板大多调至半透明，淡金色的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给真皮座椅镀上一层暖光。林晚靠在1A的座位上，指尖划过《Vogue》巴黎版的铜版纸——封面是苏菲·勒梅尔穿着Valentino高定的背影，讽刺的是，三天前这个女人刚用一封邮件撕碎了她们整个团队的心血。
“啧，这季Valentino的高定也就那样。”旁边1B的苏曼琪突然出声，她刚摘下降噪耳机，指甲上的人鱼姬色甲油在光线下闪得晃眼，“除了堆砌水钻就是拉长裙摆，一点新意没有——林晚，你说是不是？”
林晚翻过一页杂志，没抬头：“每个人审美不一样，市场部总监觉得不好，说不定消费者买账呢？”
“消费者？”苏曼琪嗤笑一声，从包里拿出纪梵希的小镜子补唇釉，“咱们星耀做的是奢侈品，不是快消品。要是只看消费者喜欢什么，不如首接去设计logo印花T恤，保证卖爆。”她突然合上镜子，朝林晚偏过头，香水味混着刚喷的发胶气息飘过来，“说起来，你那个‘丝路’系列，到底想玩什么新花样？从敦煌到巴黎的文化转译——听着挺玄乎，别到时候秀场上被外媒骂成‘文化挪用’，那我市场部可就有的忙了。”
林晚终于抬眼，对上苏曼琪的假睫毛：“设计部做设计，市场部做推广，各司其职。苏总监要是担心，不如现在就开始准备危机公关方案？”
“你——”苏曼琪的唇釉差点蹭到牙齿上，她深吸口气，突然笑了，“林晚，你这人真没意思。飞机还有六个小时才到巴黎，总不能一首这么干坐着吧？走，去吧台喝一杯？我记得空乘说今天有1996年的Dom Perignon，据说这批次的气泡细腻得像丝绸。”
林晚看着她起身时裙摆扫过地毯的弧度——那条Givenchy的真丝长裙是高定系列，全球只有三条，其中一条上个月刚在苏富比拍出七十万欧元。她心里清楚，苏曼琪突然示好绝不是为了喝香槟，但拒绝反而显得心虚。
“行啊。”林晚合上杂志，把平板塞进爱马仕的帆布包里——这包是她难得用的低调款，还是顾承泽上次去巴黎出差时顺手带的，说是“装设计稿方便”。
吧台在头等舱中部，胡桃木台面擦得锃亮，旁边摆着冰桶和一排水晶杯。空乘正弯腰给沈雨薇倒香槟，她今天穿了件el的斜纹软呢连体裤，头发松松挽成髻，露出的锁骨上戴着鸽血红宝石项链，据说是她上个月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克什米尔之星”。
“哟，两大总监来了。”沈雨薇抬眼笑，无名指上的钻戒晃得人睁不开眼——那是她刚订婚的证据，未婚夫是某投行的董事总经理，“你们也来喝一杯？这1996年的Dom确实绝了，比上次在摩纳哥游艇派对上喝的还好。”
“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个越洋会议。”苏曼琪朝空乘抬抬下巴，“给我和林副总监各倒一杯，不用加冰。”她转头对林晚说，“站着喝还是坐这儿？”
吧台旁有两个高脚凳，林晚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无垠的云海，白得像刚铺开的羊绒毯，偶尔能看见下方的云层缝隙里露出一点蓝色的海面。空乘端来两杯香槟，气泡在杯壁上串成珍珠项链，苏曼琪端起杯子，轻轻碰了碰林晚的杯沿：“敬我们即将征服巴黎？”
“敬星耀国际。”林晚纠正道，抿了口香槟——确实细腻，带着烤面包和白桃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时像踩在云端。
“说真的，林晚。”苏曼琪靠在吧台上，语气突然放软，“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觉得我针对你。但这次巴黎时装周不一样，咱们是代表星耀出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晃了晃杯子，气泡升得更快了，“你那个‘丝路’系列，到底核心是什么？别跟我说是敦煌壁画，那玩意儿谁都知道。我是说，真正能让外媒记住、让买手掏钱的点——是面料？工艺？还是那个缝了LED灯珠的飘带？”
林晚心里警铃大作。无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曼琪果然是来打探核心设计的。“丝路”系列的灵魂是她研究了半年的敦煌矿物颜料提取技术——用现代工艺复原壁画里的“飞天紫”“佛青”“赭石”，再结合可降解面料，这才是真正的创新点，连设计总监都只知道大概方向，具体工艺参数她从未透露。
“核心啊……”林晚故意拖长音，看向窗外的云海，“大概是‘在路上’的感觉吧？你想，从敦煌到巴黎，几千年的文化在路上走，遇到不同的风景，吸收不同的元素，最后变成现在的样子。就像我们现在，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飞，下面是云，前面是巴黎，这不就是‘丝路’吗？”
苏曼琪的笑容僵了僵，显然没料到林晚会用这么玄乎的话搪塞。“‘在路上’？”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嘲讽，“林晚，你当我是刚入行的实习生呢？这种空话套话骗骗媒体还行，骗我？”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别装了，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核心，抢你的功劳？还是说……你的设计根本没核心，全靠那些花里胡哨的LED灯珠撑场面？”
“苏总监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林晚放下酒杯，杯底在吧台上磕出轻响，“设计这东西，就像你现在喝的香槟，我说再多口感多好，你不自己尝也不知道。等巴黎秀场上见真章吧——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你！”苏曼琪的指甲差点把高脚杯捏碎，她深吸口气，突然又笑了，比刚才更甜，“行，秀场上见。不过林晚，我得提醒你一句——时尚圈可不是只看设计的地方。有时候，懂得怎么‘卖’设计，比设计本身更重要。”她朝林晚举了举杯，一口喝完杯里的香槟，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回座位，裙摆扫过沈雨薇的肩膀时，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林晚看着苏曼琪的背影，又喝了口香槟，这次觉得气泡有点涩。她知道苏曼琪的意思——市场部掌握着媒体资源和买手关系，要是苏曼琪想在巴黎使绊子，她的设计再好也可能被埋没。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沈雨薇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半杯香槟，项链上的红宝石在光线下像滴血，“刚才听苏曼琪说你那个‘丝路’系列很玄乎？林晚，你可得加油啊，要是拿不到最佳设计奖，咱们星耀的股价都得跌——到时候我手里的期权可就打水漂了。”
“沈总监放心，设计部会尽力。”林晚礼貌地笑了笑，不想多聊。
沈雨薇却没走，反而靠在吧台上，低声说：“说真的，你小心点苏曼琪。她昨天在VIP候机室偷偷给巴黎那边打电话，我听见她提‘造型师’‘调整’什么的——你知道她那人，为了抢功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完她眨眨眼，转身回了自己座位，留下林晚一个人站在吧台前，心里更沉了。
江若彤说得没错，苏曼琪果然在动歪心思。
林晚端起杯子，看向远处的座位区。江若彤正靠在窗边看文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嘴角弯起的弧度刚好能看出点玩味，又带着点说不清的善意，像在说“我都看见了”。
林晚也朝她举了举杯，心里清楚，这趟云端之旅，不过是巴黎战场的前哨战。真正的仗，等落地才算开始。
她喝完最后一口香槟，转身走回座位，路过赵雅莉身边时，听见她低声对着手机说：“……我知道，巴黎秀场见。放心，我会盯着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尾音被飞机的引擎声吞没。
林晚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赵雅莉——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打字，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这趟巴黎之行，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
林晚坐回1A的座位，拿出平板，点开“丝路”系列的设计稿。屏幕上的“飞天”高定在黑暗中闪着微光，像敦煌壁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她深吸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不管谁想搞事，她都得让这组设计在巴黎的灯光下，真正飞起来。
远处，江若彤合上文文件，朝林晚和苏曼琪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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