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部门协调会结束后的第三天清晨，星耀国际38楼的云端会议室己经弥漫着硝烟味。意大利手工水晶吊灯把整个空间照得像块切割完美的钻石，20米长的梨花木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评审团成员们脸上的微妙表情——设计总监苏瑾的Armani西装永远扣到最上面那颗扣子，顾承泽的定制衬衫袖口露出百达翡丽星空表，市场部总监苏曼琪今天选了条Givenchy黑色丝绒长裙，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YSL黑鸦片的甜腻香气。
林晚站在投影幕左侧，手里攥着母亲留下的旧钢笔。笔杆上的"韧"字被掌心的汗浸得发烫。她今天穿了件自己设计的月白色真丝衬衫，领口绣着极小的敦煌忍冬纹，搭配黑色阔腿裤，脚下是Jimmy Choo的裸色高跟鞋——刻意弱化的攻击性，反而让她在一众高定战袍里显得格外扎眼。
"下一位，赵雅莉。"苏瑾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冷得像她手腕上的铂金手镯。
设计部的赵雅莉踩着Roger Vivier的方扣高跟鞋走上台，她那件Valentino高定礼服上的立体刺绣玫瑰随着动作颤动，活像随时会滴下血来。"我的系列主题是'鎏金时代'，"她点开PPT，投影幕上瞬间铺满24K金箔质感的面料特写，"采用意大利进口云锦和法国蕾丝，每米面料含98根真丝金线，灵感来自欧洲皇室的加冕礼服——"
"等等，"顾承泽突然抬手，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点，"第12页的鱼尾裙廓形，和去年Elie Saab高定秀场的那套是不是有点撞车？"
赵雅莉的脸瞬间白了半分，但很快恢复镇定："顾总说笑了，经典廓形都会有共通性。再说，我们用的金线密度是Elie Saab的1.5倍，这才是真正的奢华——"
"奢华不等于堆砌。"林晚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是设计部的新人小声吐槽，"去年她抄Alexander McQueen的羽毛裙，今年又来？"
赵雅莉显然也听见了，高跟鞋在地面跺出闷响："有些新人可能不懂，高级时装的精髓就是传承！不像某些设计，拿敦煌壁画当噱头，搞得跟旅游纪念品似的——"
这话像根针，精准扎进林晚的太阳穴。她攥紧钢笔，指节泛白。
"赵总监展示完了？"苏瑾适时打断，目光转向林晚，"林副总监，该你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上台。投影幕暗下又亮起，首先出现的不是设计稿，而是敦煌研究院的授权书扫描件，红色公章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我的系列叫'丝路：从敦煌到巴黎'，"她的声音比预想中稳，"核心是文化转译而非挪用——"
屏幕切换到设计稿：驼色羊绒大衣上，用激光雕刻还原了莫高窟第285窟的飞天飘带；水蓝色真丝长裙的裙摆印着数字化处理的藻井纹样，放大看能发现每个几何图形里都藏着"韧"字的变形；压轴的礼服更绝，用可降解醋酸面料模拟壁画褪色效果，领口的珍珠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星座。
"环保面料？"苏曼琪突然嗤笑，晃着手里的香槟杯，酒液在水晶杯壁上划出金线，"林副总监是觉得巴黎时装周的评委都喝露水长大的？这种一碰就皱的料子，哪个明星敢穿去走红毯？"
"苏总监可能没看资料，"林晚点开下一页，是瑞士实验室的检测报告，"这种可降解醋酸面料的抗皱指数比普通真丝高40%，而且我们和LVMH旗下的面料工坊合作，开发了独家定型工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赵雅莉瞬间僵硬的脸，"至于文化挪用，我想敦煌研究院的官方授权，比某些'灵感来自皇室'的模糊说辞要靠谱得多吧？"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赵雅莉的脸彻底涨成猪肝色，手里的鳄鱼皮文件夹被捏得变了形。
"说回设计本身。"苏瑾敲了敲桌子，语气依然冷淡，"色彩系统太保守，敦煌壁画的饱和度可以再提——"
"我故意降低了20%饱和度。"林晚首接打断，这是她第一次在苏瑾面前如此强硬，"现在的巴黎在反思文化符号的过度消费，低饱和更能突出纹样的线条美，也更符合环保主题的克制感——"
"克制？高级时装要的是惊艳！"赵雅莉突然站起来，礼服上的玫瑰刺绣跟着剧烈晃动，"你这设计连亮片都没有，是准备去巴黎开文物展吗？"
"赵总监对'高级'的理解可能还停留在十年前。"林晚没回头，声音却像淬了冰，"真正的高级是让文化自己说话，而不是用亮片和金线把它埋起来。"
"够了。"顾承泽突然开口。他一首没说话，只是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此刻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投票吧。"
评审团开始交头接耳。林晚看见苏瑾投给了赵雅莉，市场部的几个评委犹豫着举起手，而顾承泽和两位独立董事则毫不犹豫指向林晚。最后统计结果出来时，赵雅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5:4，林晚险胜。
"恭喜。"苏瑾面无表情地合上笔记本，起身就走，黑色西装下摆带起一阵冷风。赵雅莉死死盯着投影幕上林晚的设计稿，突然抓起桌上的文件，狠狠朝墙角的垃圾桶砸过去。A4纸散落一地，其中几张飘到林晚脚边——是"鎏金时代"系列的成本预算表，上面用红笔标着"金线用量超标300%"。
林晚看着赵雅莉踩着高跟鞋摔门而去，背影像只斗败的孔雀。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顾承泽，还有满地狼藉的文件。
"敦煌元素玩得挺绝。"顾承泽突然开口，走到她身边捡起一张设计稿，指尖划过裙摆上的"韧"字暗纹，"这字......有故事？"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赶紧合上电脑："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他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把设计稿递给她："庆功宴别迟到，设计部那帮人估计己经订好日料店了。"
林晚接过设计稿，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手。顾承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小心赵雅莉，她摔进垃圾桶的可不止文件。"
林晚低头看向脚边的预算表，突然明白过来——赵雅莉不是气设计输了，是怕成本超标的事被捅出去。她捡起那张表塞进包里，抬头看向窗外。上海的天际线在暮色中亮起灯火，像一片虚假的星海。
而垃圾桶里，那份被揉皱的设计稿正静静躺着，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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