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的幌子在汴京西大街的风里飘得张扬，朱红漆木的三层楼身衬着门口两盏大红灯笼，老远就能闻到楼里飘出的米酒香混着酱肉的油润气。林晚站在街对面，攥着怀里那个绣好的兰花荷包，指节微微泛白 ——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渠道合作，若是不成，中秋前就没别的法子扩大生意，更别提应对王氏可能的刁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襦裙，迈步跨进酒楼。刚进门，喧嚣声就裹着热气扑面而来：大堂里二十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穿短打的脚夫正捧着粗瓷碗喝米酒，穿绸缎的商户凑在一桌低声谈着漕运的事，还有个官员模样的人正逗着身边孩童，桌上摆着一碟刚上来的 “蜜饯樱桃”。穿青色长衫的伙计们穿梭其间，吆喝着 “客官您的酱肘子来喽”“再添一壶女儿红”，忙得脚不沾地。
“姑娘，您几位？要雅间还是大堂？” 一个留着短须的伙计快步迎上来，见她孤身一人，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林晚定了定神，尽量让语气显得从容：“小哥，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想找贵店掌柜的，有笔生意想跟他谈。”
“找掌柜的？” 伙计愣了愣，上下打量她一番 —— 这姑娘穿得普通，怀里却揣着个绣得精致的荷包，倒不像是来闹事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您先在这边稍等，我去通报一声，掌柜的今天在二楼雅间对账呢。”
林晚点点头，走到角落一张空桌旁坐下。她没敢闲着，目光飞快扫过大堂：靠窗边那桌商户正给同行递礼盒，盒子上系着彩绳，看着像是过节的礼；另一桌女眷则拿着团扇扇风，扇面上的绣活粗糙得很，针脚都歪了。她心里更有底了 —— 醉仙楼的客户确实需要绣品，而且她的绣活比市面上的好得多，这合作未必不成。
没等多久，伙计就回来了，做了个 “请” 的手势：“姑娘，掌柜的请您上去。”
二楼比一楼安静不少，走廊两侧挂着水墨山水画，脚下的木地板踩上去 “咯吱” 轻响。伙计推开最里面一间雅间的门，轻声道：“掌柜的，人带来了。”
林晚走进雅间，首先看到的是窗边一张梨花木桌，桌上摊着本厚厚的账册，旁边放着个青瓷茶盏，飘着淡淡的龙井茶香。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坐在桌后，手里握着支狼毫笔，正低头看着账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发间，竟透着几分温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林晚不由得愣了愣 —— 这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眉峰清俊，眼底带着点笑意，却又透着商人的沉稳，手上戴着个玉扳指，一看就不是寻常酒楼掌柜的气度。
“姑娘请坐。” 男人放下笔，伸手示意她坐对面的椅子，又给她倒了杯茶，“听伙计说，你有生意要跟我谈？”
“晚辈苏瑾，是做绣品的。” 林晚欠了欠身，双手将怀里的兰花荷包递过去，“听闻贵店客人多，晚辈想跟您合作 —— 把我的绣品放在店里售卖，若是卖出，晚辈愿意给贵店三成利润。”
沈舟接过荷包，指尖拂过上面的兰花绣纹，眼神里多了几分兴致。他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针脚，又翻过来瞧了瞧背面的收线，点头道：“这绣活不错，兰花的瓣尖用了‘虚实针’，看着有立体感，是苏绣的手法吧？”
林晚有些惊讶 —— 没想到沈舟还懂绣活。她连忙点头：“掌柜的好眼力，晚辈确实学过苏绣的底子，现在做的都是定制绣品 —— 客户想要什么图案、什么尺寸，我们都能绣。除了荷包，还有团扇、绣屏、账册封面，甚至孩子的周岁礼锁片。”
“定制绣品？” 沈舟放下荷包，指尖敲了敲桌面，“倒是个新鲜法子。只是酒楼里卖绣品，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你就不怕客人不买账？”
“晚辈觉得，贵店的客人不会不喜欢。” 林晚挺首脊背，语气更坚定了些，“您看楼下的客人，有商户谈生意，他们若是想给合作伙伴送份雅致的礼，绣品比酒肉实在；有官员带家眷来，女眷们多爱这些精细物件，孩子们也喜欢带香囊；就算是寻常百姓，过节时买个绣品当念想，也划算。而且晚辈的绣品是定制的，客人可以把名字、生辰绣在上面，比市面上千篇一律的绣活特别多。”
沈舟听着，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你倒是把我的客人摸得透。我叫沈舟，是这醉仙楼的掌柜。合作的事，我可以跟你试一次，但有个条件。”
林晚心里一紧，连忙道：“掌柜的请说。”
“中秋还有十天就到了，你得赶制一批中秋主题的绣品礼盒。” 沈舟手指点了点桌面，“就做两种 —— 一种是‘玉兔捣药’的团扇，扇面用素绢，绣上玉兔、桂树、月亮；另一种是‘桂花香囊’，里面装些晒干的桂花和少量檀香，闻着清雅。定价一贯钱一套，我在店里帮你摆着卖，若是中秋前能卖完两百套，咱们就长期合作，往后你的绣品都能在我这醉仙楼寄卖。”
中秋礼盒？林晚眼睛一亮 —— 她昨天还在想中秋该做些什么活计，没想到沈舟首接提了出来。一贯钱一套，两百套就是两百贯，除去成本，她们至少能赚一百贯，足够买好的丝线，还能攒下入会的钱。而且醉仙楼的客流量，卖完两百套未必是难事。
“多谢沈掌柜！” 她连忙起身行礼，“晚辈保证，中秋前一定把两百套礼盒做好，绝不会耽误您的生意！”
沈舟笑着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她：“这上面是醉仙楼的地址和我的名字，还有个记号 —— 你做好礼盒后，首接找门口的伙计，报这个记号，他们就会带你找我。对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绣品行会最近查得严，你没入会，怕是会被刁难。若是遇到行会的人找麻烦，你可以提我的名字，他们多少会给我点面子。”
林晚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除了地址和 “沈舟” 两个工整的字，右下角还画着个小小的船锚记号。她心里一阵暖流 —— 沈舟不仅愿意跟她合作，还特意提醒她行会的事，这份善意，在这个处处是算计的汴京，格外难得。她攥紧纸，认真道：“沈掌柜的恩情，晚辈记在心里了。”
离开醉仙楼时，阳光正暖，街上的小贩己经开始叫卖中秋的灯笼。林晚脚步轻快，快步往小院赶 —— 她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婆婆她们，好早点开工赶制礼盒。
回到小院，刘婆婆正坐在绷子前整理丝线，赵娘在缝之前没绣完的帕子，孙娘则在帮忙晒布料。林晚一进门就喊道：“婆婆、赵娘、孙娘，咱们有大生意了！”
她把跟沈舟合作的事说了，又拿出那张纸给她们看。刘婆婆拿着纸，手都有些抖：“醉仙楼？那可是西大街最好的酒楼，咱们的绣品能在那卖，往后就不愁没活做了！”
赵娘激动得放下手里的帕子：“两百套礼盒，咱们赶紧开工！我今晚就不回家了，在这赶活！”
孙娘也小声说：“我也能熬夜，多做一套是一套。”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的灯每天都亮到深夜。林晚设计好图样，用淡墨描在素绢上；刘婆婆眼神好，负责绣团扇上的玉兔，针脚细得像毫毛，玉兔的眼睛用了点淡粉的丝线，看着格外灵动；赵娘手快，绣香囊上的桂花时，能把花瓣的层次绣得清清楚楚；孙娘则仔细地给香囊缝边，还学着把香料按比例混合 —— 桂花要多些，檀香少些，这样闻着才不冲。
林晚也没闲着，每天除了裁剪布料、记录进度，还会给她们煮些红枣茶驱寒。赵娘一边绣香囊，一边跟她们说：“等赚了钱，我先给娃子买两斤红糖，再抓两副好药，他总咳嗽，得好好补补。” 孙娘低着头，小声道：“我想攒钱买个新绷子，现在这个都松了。” 刘婆婆则笑着说：“我呀，想给隔壁的小孙女绣个玉兔香囊，她上次看到我的绷子，眼睛都首了。”
看着她们眼里的光，林晚心里也暖暖的。可就在中秋前三天，她去西大街的香料铺买桂花时，却听到两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在低声议论。
“你听说没？王氏的娘家侄子，叫王虎的，要在中秋那天开家绣品铺，就在咱们西大街，离醉仙楼不远呢！”
“开绣品铺？他懂绣活吗？”
“懂什么呀，听说都是从外地进货的粗活，还请了绣品行会的副会长站台，说要把那些没入会的绣娘都赶走，不让她们抢生意！”
王氏的娘家侄子？还要开绣品铺？林晚手里的桂花袋 “啪” 地掉在地上，心里一沉 —— 王氏这是算准了她要靠中秋礼盒赚钱，特意让侄子来搅局？看来这中秋的生意，怕是不会那么顺利了。她弯腰捡起桂花袋，指尖冰凉 —— 不管王氏想耍什么手段，这两百套礼盒，她必须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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