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瑾绣坊的院门就被伙计阿明推开，他扛着两匹靛青色的云锦布，脚步踉跄地进了院：“瑾姑娘！您要的云锦到了，这可是给吏部侍郎夫人做寿屏的料子，布庄说全汴京就这两匹！”
林晚刚和刘婆婆核对完定制单，闻言立刻迎上去。
这云锦是她特意托沈舟从江南采买的，丝线里织了暗纹，在光下能显出“福寿绵长”的字样，侍郎夫人的寿屏要用它做底，再绣上百寿图，工期只有十天，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可当她伸手抚上云锦时，指尖却触到一丝黏腻 —— 布面上竟沾着几处深褐色的污渍，像是被什么油液浸染过，顺着布纹晕开，连暗纹都被盖了大半。
“怎么会这样？”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拿起布角凑近闻了闻，除了云锦本身的蚕丝香，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甜腻的桂花香。
这香味她太熟悉了，是王氏的陪房王嬷嬷常用的桂花油味。
“我去布庄取货时还好好的，路上就放在马车上，没经别人手啊！”阿明急得脸都白了，“这要是耽误了侍郎夫人的寿屏，咱们绣坊的名声就毁了！”
刘婆婆也凑过来细看，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污渍像是桐油混了墨汁，渗进了云锦的丝缝里，普通的水根本洗不掉。布庄要是没有备用的，咱们就算现在去江南采买，也赶不上工期了。”
赵娘和孙娘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
孙娘性子细，蹲下身盯着污渍边缘看了半晌，忽然开口：“瑾姑娘，您看这污渍的形状，像是有人故意用布巾蘸着油液擦上去的，边缘还有指印的痕迹。而且这桂花油味，我前几天去西大街买丝线时，在王嬷嬷身上闻过一模一样的，她当时在布庄门口跟掌柜的说话，身上的香味飘了老远。”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王嬷嬷自从上次派人拦路抢劫后，就没再露面，怎么会突然盯上绣坊的云锦？
难道她就是藏在暗处的内鬼，一首在盯着绣坊的订单动向？
“李叔呢？” 林晚立刻转身问阿明。
“李叔一早去醉仙楼给沈掌柜送绣样了，说是中午回来。” 阿明答道。
林晚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刘婆婆，您先带着赵娘、孙娘整理其他定制单的料子，别耽误了别的活；阿明，你去布庄问问，能不能再调一匹同款云锦，就算加价也行；我去西大街找李叔，顺便查查王嬷嬷的动向。”
她揣上几枚铜钱，快步出了院。
西大街上己经热闹起来，布庄、绸缎庄的伙计都在门口招揽客人。
林晚先去了之前取云锦的布庄，掌柜的一脸为难地摆手：“苏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这靛青暗纹云锦是江南织造局特供的，一年就运过来十几匹，昨天那两匹是最后一批，再要得等下个月了。”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正想离开，却瞥见布庄门口的马桩上，拴着一匹熟悉的黑鬃马——那是王嬷嬷常用的坐骑。
她立刻躲到旁边的茶摊后，没过多久，就看到王嬷嬷提着个青布包袱从布庄里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转身往巷子里走。
林晚悄悄跟上去，巷子尽头是家不起眼的茶馆，王嬷嬷推门进去，里面立刻出来个穿藏青长衫的汉子，引她进了后院。林晚趴在院墙外，隐约听到里面的对话。
“……云锦己经被我弄脏了，瑾绣坊肯定赶不上侍郎夫人的寿屏，到时候他们违约，不仅要赔双倍定金，还得被侍郎大人记恨……”是王嬷嬷的声音。
“做得好。”另一个男声低沉，带着一丝阴狠，“等瑾绣坊倒了，城东的织户还得乖乖跟咱们张记合作。对了，你再去绣坊附近盯着，要是他们找到别的料子，就想办法再毁了——咱们老板说了，绝不能让苏瑾那个丫头翻身。”
林晚攥紧了拳头——这声音她听着耳熟，上次在苏州追查张记时，张老提过张记老板的侄子常来汴京，声音就是这样！
原来王嬷嬷一首跟张记勾结，从行会刁难、拦路抢劫，到现在毁云锦，都是他们串通好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林晚回头，看到李三提着个食盒走过来，眼里满是担忧：“瑾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沈掌柜说你可能来查王嬷嬷，让我过来帮你。”
“李叔，王嬷嬷就是内鬼，她跟张记的人勾结，毁了咱们的云锦。”林晚压低声音，“沈掌柜那边有没有办法？要是找不到云锦，寿屏就做不成了。”
李三皱了皱眉，忽然眼睛一亮：“沈掌柜昨天跟我说，他库房里还藏着一匹大红暗纹云锦，本来是准备给醉仙楼做中秋装饰的，颜色虽然不是靛青，却是江南织造局的上等货，要是跟侍郎夫人商量一下，说不定能行。”
林晚心里一喜：“那咱们现在就去醉仙楼找沈掌柜！”
两人快步赶到醉仙楼，沈舟一听云锦被毁，立刻让人去库房取料子：“这匹红云锦比靛青的还好，丝线里织的是‘松鹤延年’的暗纹，跟寿屏的主题也搭。我让人去给侍郎府的管家送个信，就说咱们用更好的料子，还免费在寿屏上加绣一对仙鹤，想必侍郎夫人不会介意。”
果然，没过多久，侍郎府的管家就回信，说夫人听说用的是江南特供的红云锦，还加绣仙鹤，不仅不介意，还额外加了一贯定金。
危机暂时解除，林晚却没放松 —— 王嬷嬷和张记既然敢毁云锦，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她看着沈舟递过来的红云锦，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沈掌柜，李叔，咱们可以设个局，引王嬷嬷上钩，把她和张记勾结的证据抓在手里。”
沈舟挑眉：“你有主意了？”
“王嬷嬷肯定还会来绣坊打探消息，咱们就故意放出消息，说找到了新的云锦，明天一早就开始绣寿屏。然后让阿明假装不小心，把‘备用’的料子放在院角的柴房里，咱们在柴房外埋伏，等王嬷嬷来毁料子时，就能当场抓住她。”林晚说道。
李三立刻点头：“这主意好！我再叫上两个伙计，保证让她跑不了！”
沈舟也笑着应下：“我让人去茶馆盯着张记的人，要是他们敢来帮忙，咱们正好一起抓了，送到开封府去，之前拦路抢劫、散布谣言，再加上这次毁料子，足够他们吃牢饭了。”
当天晚上，绣坊里故意亮着灯，阿明按照计划，把一匹普通的青布放进了柴房，还故意没锁门。
林晚和李三带着两个伙计，躲在柴房旁边的矮墙后，手里握着木棍，静静等着王嬷嬷上钩。
月色渐渐升得高了，巷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晚屏住呼吸，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院，正是王嬷嬷！她手里拿着个小瓷瓶，显然是准备往“料子”上倒东西。
就在她推开柴房门，伸手去拿“云锦”时，李三突然大喊一声：“动手！”
林晚和伙计们立刻冲出来，堵住了柴房的门。
王嬷嬷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瓷瓶“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桐油洒了一地。
“你们…… 你们想干什么？”王嬷嬷哆哆嗦嗦地往后退，“我只是路过，来看看绣坊的情况……”
“路过？”林晚捡起地上的瓷瓶，凑近闻了闻，“这桐油混墨汁的味道，跟咱们被毁的云锦上的污渍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嬷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瘫坐在地上。就在这时，醉仙楼的伙计也带着人过来，押着两个穿藏青长衫的汉子 —— 正是之前在茶馆里跟王嬷嬷说话的张记的人。
“苏姑娘，沈掌柜让我们把这两个人也带来了，他们刚想翻墙进绣坊帮忙，被我们抓了个正着。”伙计说道。
林晚看着地上的王嬷嬷和张记的人，心里松了口气 —— 内鬼终于现形，张记的黑手也被抓住了。
可她知道，这还不是结束，张记的老板还没露面，尚衣局的旧案也没查清，生母柳婉的死因，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她去揭开。
夜色渐深，绣坊的灯依旧亮着，林晚看着被押起来的三人，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步，一定要查清张记老板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和尚衣局、生母柳婉之间的关系，为母亲讨回公道，也让瑾绣坊彻底摆脱这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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