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作坊的织机声刚歇下,陈忠就拿着封皱巴巴的信冲进院,信纸边缘被手指捏得发毛,他声音发颤:“瑾姑娘!苏州来的急信,许阿婆说……说咱们订的五十匹苏丝原料,在运汴河的船上被人截了!”
林晚刚把尚衣局的供货契收进木盒,闻言手一顿,连忙接过信,许阿婆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带着几滴墨迹,显然是写信时急得掉了眼泪:“苏丝被穿黑布衫的汉子拦在苏州码头,领头的姓郑,说要拿丝抵‘旧债’,可咱们跟他素无往来!织户们都慌了,怕误了尚衣局的工期……”
“姓郑?”苏承业凑过来,眉头拧成疙瘩,“莫不是苏州码头的郑三?那人是个赌鬼,前两年欠了张记的钱,被张明远逼得差点卖了女儿,后来不知怎么混上了码头的货把头,专干截货勒索的勾当。”
林晚心里一沉,尚衣局的供货契刚签,要是原料断了,不仅要赔违约金,还会坏了苏家的名声。
她转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青布披风:“我得去趟苏州,亲自把苏丝追回来。”
“我跟你去!”周强从院外跑进来,肩上还扛着刚卸的货箱,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拍了拍胸脯,“我在码头认识不少兄弟,郑三那伙人最怕硬的,有我在,保管能帮你把丝要回来!”
一旁的韩婶也放下梭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瑾姑娘,这是我苏州织坊的令牌,你拿着,遇到苏州织户,他们见了令牌会帮你。还有,郑三的货船总停在苏州城南的歪脖子柳下,我前几年去苏州送丝时见过,你可以去那找找。”
林晚接过令牌,是块磨得发亮的桃木牌,上面刻着个“韩”字,她攥紧令牌,对陈忠说:“陈叔,作坊就交给你和爹,尚衣局那边要是来人,就说我去苏州催原料,三日内必回。”
当天傍晚,林晚和周强就坐上了去苏州的乌篷船。
船行至汴河中游,夜色渐浓,周强突然按住林晚的手,压低声音:“瑾姑娘,别出声!后面有船跟着咱们,看船型像是郑三的‘黑篷船’”。
林晚掀开船帘一角,果然看到一艘黑篷船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船头站着两个穿黑布衫的汉子,手里还握着木棍。
周强从船底翻出两把短斧,递给林晚一把:“别怕,我码头的兄弟早就在前面的芦苇荡等着,咱们引他们过去。”
说话间,黑篷船突然加速,船头的汉子朝着乌篷船喊:“船上的人听着!把苏州织户的令牌交出来,不然就把你们的船凿沉!”
周强冷笑一声,故意把船往芦苇荡划去。
刚进荡口,就听到一阵呼哨声,七八条小船从芦苇丛里冲出来,每条船上都站着两个码头伙计,为首的是周强的拜把子兄弟吴六,他脸上有块刀疤,是当年在码头帮周强挡债时留下的。
“郑三的狗腿子!敢动周哥的人,活腻了?”吴六一声喊,伙计们纷纷扔出带钩的绳索,勾住黑篷船的船帮。
黑篷船上的汉子慌了,举起木棍要打,却被吴六的伙计们拉进水里,呛得首吐泡泡。
“问清楚,郑三把苏丝藏在哪了!”周强对着水里的汉子喊。
其中一个瘦高个怕了,连忙喊:“在……在城南歪脖子柳下的货仓里!郑爷说等明天就卖给西域的商人!”
林晚松了口气,让吴六把汉子们绑起来,自己则和周强连夜赶往苏州城南。
到了歪脖子柳下,果然看到一间挂着“郑记货仓”木牌的矮房,窗户里还透着微弱的光。
周强趴在墙根听了听,里面传来郑三的骂声:“赵商那混蛋,说好了给我五十贯,现在只给了十贯,这苏丝要是卖不出去,赌场的人能扒了我的皮!”
林晚心里一动,又是赵商!看来赵商在牢里还不安分,竟指使郑三截她的苏丝,想让她误了尚衣局的工期。
她对周强比了个手势,两人悄悄绕到货仓后门,周强一脚踹开门,大喊:“郑三!束手就擒吧!”
货仓里的郑三吓了一跳,手里的酒碗“哐当”掉在地上。
他穿着件油乎乎的锦袍,腰间挂着个空钱袋,脸上满是横肉,看到林晚和周强,色厉内荏地喊:“你们是谁?敢闯我的货仓!”
“我是苏家作坊的苏瑾,你截了我的苏丝,还敢问我是谁?”林晚走上前,目光扫过堆在角落里的苏丝,每匹丝都用蓝布裹着,上面还系着许阿婆织户的标记,“赵商给你的十贯,怕是不够还赌场的债吧?你以为帮他做事,就能拿到钱?他连自己的同伙都能卖,何况是你这个赌鬼!”
郑三的脸瞬间白了, 他昨天收到赵商从牢里递来的信,说只要截了苏家的苏丝,就能拿到五十贯,可他只收到十贯,赌场的人还天天来催债,他正愁着怎么把苏丝卖掉换钱。
林晚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踉跄着后退,撞在苏丝堆上:“你……你别胡说!赵商说了,等我把苏丝卖了,就给我剩下的钱!”
“他要是真能给你钱,就不会让你一个人扛下截货的罪名。”周强上前一步,手里的短斧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现在跟我们去见许阿婆,把苏丝还回去,我还能让你跟赌场的人说说,宽限你几天;要是你不还,我现在就把你送官,截官府要的货,够你坐三年牢!”
郑三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哭:“我也是没办法!赌场的人说再不还钱,就把我女儿卖到窑子里去!我只能听赵商的……”
“你要是真为女儿着想,就该堂堂正正挣钱,不是靠截货勒索。”林晚看着他,语气软了些,“只要你把苏丝还回去,帮我们指证是赵商指使的,我可以帮你还一部分赌债,让你去苏家作坊干活,至少能让你女儿有口饭吃。”
郑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真愿意帮我?”
林晚点头,转身对周强说:“先把苏丝搬到船上,再带郑三去见许阿婆。”
第二天一早,林晚带着苏丝和郑三赶到许阿婆的织户村。
许阿婆看到苏丝,激动得拉着林晚的手哭:“瑾姑娘,你可算把丝追回来了!村里的陶婶还说,要是丝找不回来,她就把自己织的丝先给你用,不能误了你的事。”
林晚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陶婶,她穿着件灰布衫,手里还拿着个织了一半的绢帕,脸上满是憨厚的笑:“瑾姑娘,咱们织户靠丝吃饭,你对咱们好,咱们也不能让你为难。我昨晚己经跟村里的织户们商量好了,要是你愿意,咱们可以签个长期契,以后你要多少丝,咱们就给你织多少,再也不怕被人截货了。”
郑三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又悔又愧,他走到许阿婆面前,躬身行礼:“阿婆,我错了,不该截你们的丝,我以后再也不赌了,就去苏家作坊干活,好好还债,好好照顾女儿。”
许阿婆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就好,以后好好干活,别再走歪路了。”
当天下午,林晚就和苏州织户们签了长期供货契,还把郑三交给吴六,让他带回汴京的苏家作坊做杂役。
返程的船上,周强看着河里的波光,笑着说:“瑾姑娘,这次不仅把苏丝追回来了,还多了这么多织户朋友,以后咱们的丝再也不愁了!”
林晚点头,心里却想着赵商,他在牢里还能指使郑三截货,可见他在外面还有同伙,以后怕是还会有麻烦。
船行至汴河下游,远远就能看到汴京的城墙。林晚站在船头,风拂过她的发梢,她看着远方的夕阳,心里满是坚定,尚衣局的供货有了保障,苏州织户也成了盟友,苏家的产业会越来越兴旺,而生母柳婉的心愿,她也会一点点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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