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小满发来的船员异常名单，陈骁没看。止痛片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许青禾从医疗组撤离的缝隙里穿回来，走到他面前，雨水顺着冲锋衣帽檐往下淌，把两人隔开。
“你得去医院。”许青禾说。
“等会儿。”陈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干掉的血和泥，“还有事没做完。”
陈骁转身往货轮残骸走。火势己经被海警控制，但主舱炸出的大洞还在冒烟。许青禾跟上来，脚步比他慢半拍。
陈骁在主燃点边缘蹲下，用手翻检金属碎片。一块带塑料底座外壳LOGO残迹还能辨认——明辉基金会的抽象瞳孔图案。
指尖碰到那块残片的瞬间，太阳穴猛地一抽。
瞳孔泛红。
灼红绪顺着神经窜上来。是……完成仪式般的满足。这感觉他熟悉，在审讯室里摸过太多类似的谎言与执念，但这一次，清晰得像录音回放。
是他。程明辉昨天在办公室说“计划进入最终阶段”时的情绪。
陈骁咬住后槽牙，硬撑着没松手，用指甲抠下一片带编号的金属屑，塞进证物袋。
“你又用了那个能力？”许青禾声音低下来。
“第五次是极限。”陈骁把证物袋揣进内袋，嗓音哑得不像话，“第六次，算借命。”
许青禾没接话，只是从冲锋衣内侧掏出一个老旧的皮革账本。她递过来的动作很轻，但手指在抖。
“老吴给的。”许青禾说，“最后一夜，放风时塞我口袋里的。他咬破手指，在扉页写了三个字——别信数据。”
陈骁接过账本，重量比想象中沉。翻开首页，标题是打印体：《明辉基金会2018-2023捐赠明细》。右下角有一抹暗褐色痕迹，混着指纹，像是干涸的血。
陈骁没急着翻页，而是把账本凑近鼻尖。
墨香底下，一丝极淡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和程明辉办公室地毯下的味道一样。
“这不是报表。”陈骁合上账本，声音冷下来，“是清算清单。”
许青禾盯着他染血的嘴角：“你现在拿它去警局，张队不会收。”
“我不打算交出去。”陈骁把账本塞进许青禾怀里，“你先拿着。报社保险柜，没人知道密码，对吧？”
许青禾点头。
“等我能动的时候，再找你拿。”
远处巡逻艇正在重新布防。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骁站起身，从防水袋里取出遥控器和录音笔——这两样东西是他从摩托上顺下来的，没交给任何人。陈骁捏了捏遥控器底部的刻痕，编号F-13，和基金会实验日志里的代号一致。
“你还记得程雪昏迷前说什么吗？”他突然问。
许青禾皱眉：“她说……‘十三号之后都没醒来’。”
陈骁低头看账本，拇指无意识着夹层。里面似乎有东西。他轻轻掀开，一枚褪色的邮票滑出来，图案是江城老码头，背面用铅笔写着“13”。
“不是日期。”陈骁说，“是地点。”
“哪个码头？”
“废弃的那个。”他抬头看向江面，“F区十三号泊位，十年前关停了。现在归私人公司管，名义上做仓储。”
许青禾迅速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偷拍的照片——程明辉办公室墙上的《星空》仿画，角落有艘小船的位置被刻意改动过。她放大，对比江城地图，手指停在F区十三号泊位上。
“他把坐标藏在画里。”
陈骁盯着那枚邮票，忽然笑了下：“他还挺喜欢玩解谜游戏。”
“你笑什么？”她问。
“笑他忘了。”陈骁把邮票夹回账本，“解谜的人，最怕遇到不按规则出牌的玩家。”
他抬手看了眼父亲留下的手表，表盘裂痕横贯三点钟方向。五点西十七分，天快亮了。
“你接下来去哪？”许青禾问。
“法医中心。”他拍了拍证物袋，“这玩意儿得验成分。遥控器、引爆器碎片、账本残留物——所有能挖的，都得刨一遍。”
“你现在这状态，周慕白见了能把你绑上手术台。”
“那就让他绑。”陈骁活动了下肩膀，骨头发出咔的一声响，“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那儿醒过来。”
许青禾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把陈骁警服第三颗松动的扣子往上推了推。
“别死在路上。”许青禾说。
“我要是死了。”陈骁扯了下嘴角，“你也得把账本登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慈善家的账本，写着一百二十七条人命》。”
许青禾没笑，只是把账本抱紧了些。
陈骁转身走向摩托，脚步有点晃，但没停。刚跨上车座，手机震动。是林小满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远洋9号”驾驶舱找到一份未上传的日志备份，时间戳显示昨晚十一点三十西分，有人远程修改了航线指令。IP跳转三次，终点指向市财政局下属空壳公司。】
陈骁看完，把手机倒扣在仪表盘上。
他弯腰，把袋子放进摩托储物箱，拉链拉到一半，顿住了。
手指碰到了什么。
是一只破旧的泰迪熊，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右耳接口处挂着一枚银质枫叶耳钉。
陈骁记得这个图案。
妹妹日记本的锁扣上，也有同样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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