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没多看，拉上拉链，拧动油门。
法医中心的自动门刚滑开一条缝，周慕白的声音就撞了出来：“你再不来，我就把那块破电路板当废铜卖了。”
陈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解剖台上一具男尸平躺着，胸口被划开一道整齐的切口，内脏暴露在外。周慕白戴着乳胶手套，正用镊子夹起一小片肺组织，对着光源细看。
“死者无外伤，毒检正常，心跳骤停。”他头也不抬，“家属说是突发心梗，但肺部有微晶残留，像是殡仪馆焚化炉的逆流沉积物。”
陈骁把证物袋放在操作台上，引爆器残片磕在金属边缘，发出清脆一响。“查这个，能不能和尸体挂钩？”
“你以为我是神仙？”周慕白瞥他一眼，“能从一块烧焦的塑料里验出DNA？等我给你变个显微镜出来。”
陈骁没接话，目光落在尸体太阳穴附近。那里有个针孔大小的凹陷，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你看到了？”周慕白放下镊子，“五年前三起失踪案，都有这玩意儿。位置、深度、角度，分毫不差。”
陈骁呼吸一沉。
“你妹妹那具样本，我还留着。”周慕白盯着他，“要不要比对？”
陈骁没答，伸手去撩袖口。共感能力每天只能用五次，他己经透支到底线。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陈骁指尖碰到尸体手臂的瞬间，脑子像被铁钎捅了一下。
瞳孔泛红。
一股腐绿色的情绪顺着神经往上爬。那是恐惧，但不是面对死亡的怕，而是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威胁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画面碎片般闪现：昏暗房间，女人跪在地上，男人被按在墙角，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嘴唇哆嗦着说“别碰孩子”……
陈骁猛地抽手，后退两步，鼻腔一热，血滴在地板上，砸出两个小红点。
“不是自杀。”陈骁抹了把鼻血，“是灭口。老吴不是自己咬破胶囊，是有人逼他老婆，他才走投无路。”
周慕白摘下手套，从冰柜里取出一支试管，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从脑干提取的，未知成分。初步判断是神经毒素，能让人在清醒状态下心跳停止。针孔就是注射点。”
“和五年前一样？”
“相似度87%。”周慕白把试管递给陈骁，“送质谱分析，别指望我手搓实验室。”
陈骁接过试管，手指发烫。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程明辉的清除计划，早就开始了。老吴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许青禾冲进来，冲锋衣还滴着水，手机屏幕亮着。“查到了！这批死者，全买了明辉基金会的‘安心人生’保险。”
许青禾翻出保单记录，一条条划过去：“受益人全是基金会指定托管账户，赔付金额刚好覆盖家属债务。有的人家欠网贷，有的孩子上学贷款，赔完钱，债清了，人也闭嘴了。”
周慕白冷笑：“所以他们是先制造恐惧，再用钱封嘴？心理操控加经济绑定，一套组合拳打到家。”
“不止。”许青禾声音发紧，“我查了投保时间，全在他们接触基金会志愿者之后。有人是在社区义诊被劝买的，有人是在慈善晚宴签的合同。表面是保障，其实是筛选。”
陈骁盯着试管里的蓝色液体，脑子里闪过账本上的邮票、F-13编号、焚烧记录……所有线索开始拼合。
“他们在找特定人群。”陈骁说，“有债务、有软肋、容易控。先用保险建立信任，再用恐惧完成清除。老吴知道太多，所以必须死。”
“可动机呢？”许青禾问，“程明辉图什么？钱？权力？还是……”
“净化。”陈骁打断她，“他认为这些人是社会的‘杂质’，该被清理。他不是杀人犯，他是自封的审判官。”
周慕白挑眉靠在墙边，手里转着手术刀：“你现在有医学证据、心理证据、社会关系证据，三样齐全。够不够立案？”
“不够。”陈骁摇头，“没有首接关联。谁下的毒？谁下的命令？谁负责注射？我们连针剂来源都查不到。”
“那就查。”许青禾把手机塞回口袋，“殡仪馆、医院、药厂，所有可能接触这类神经毒素的地方，一家一家筛。”
“不用那么麻烦。”陈骁看向周慕白，“这毒素有特征残留，焚化炉微晶里也有。既然出现在尸体肺部，说明处理过程有问题。谁负责火化？谁签的遗体交接单？”
“梧桐里殡仪馆。”周慕白报出名字，“最近三具都是他们接的。老板娘姓林，六十多岁，作风硬得很，警察去了都敢轰出门。”
“那就去会会她。”陈骁扯嘴角冷笑，把试管放进证物袋，顺手摸了下外套内袋——老吴的账本还在。
陈骁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有点虚浮，但没停。
“你这状态，进殡仪馆别晕在灵堂。”周慕白在后面喊，“我要是把你收成标本，陈素芬非从老家赶来骂我。”
“我妈早把我当死人了。”陈骁头也不回，“再说，灵堂最安全，鬼都不敢惹穿警服的。”
许青禾咬嘴唇，低声问：“真要去？你现在说话都带颤音。”
“所以得赶在倒下前把事办了。”陈骁扯了下嘴角，“不然等我躺在解剖台上，你给我念悼词？标题都想好——《江城最疯副队长，死于熬夜和咖啡过量》。”
“你要是死了。”许青禾忽然说，“我第一篇头条登你的遗照，第二篇爆你抽屉里藏着的妹妹日记。”
陈骁脚步一顿。
“行啊。”他低笑一声，“记得把封面P好看点。”
两人走出法医中心，天边刚泛出灰白。风依旧冷，但雨己经停了。
陈骁掏出手机，拨通林小满的号码：“小满！帮我查梧桐里殡仪馆近三个月的火化记录，重点看有没有异常申报流程。另外，调一下周边路口监控，找一辆灰绿色厢车，车牌遮挡，车顶有太阳能板。”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收到，十五分钟。”
陈骁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眼父亲的手表。表盘裂痕横贯三点钟方向，指针指向六点零七分。
“走吧。”他对许青禾说，“去见见那位敢轰警察出门的老板娘。”
许青禾点头，刚要迈步，手机突然震动。
她低头一看，脸色变了。
“怎么？”陈骁问。
许青禾把屏幕转向他。
是一张照片——殡仪馆后巷的水泥地上，半截烧焦的针管露在垃圾袋外，针头朝上，像某种警告。
陈骁盯着那根针管，缓缓握紧了手中的证物袋。
突然，陈骁的手机震动起来，陌生号码，无声接通。
片刻后，一个经过变调处理的机械音响起：“游戏才刚刚开始。”
电话随即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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