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骁把车停在支队楼下时，手机还在震动。林小满发来最后一行字：“数据跑完了，明辉慈善近三年资助的18岁以下女性里，有七人后来被列为失踪人口，其中五人接受过‘心理疏导援助’项目。”他盯着屏幕。
头没好，反而更沉了。现在每走一步，太阳穴就突突跳两下。他抬手摸了摸鼻腔，还好，没血。但警服第三颗扣子松得更厉害了。
陈骁下意识捏了捏锁骨处的疤，那是妹妹车祸后唯一留下的印记，也是他每一次接近真相时最深的刺痛。
会议室门开着，张国栋坐在主位，手里捏着一份文件，脸色比昨天还难看。
“来了？”他抬头，“市局刚下的指令，48小时内必须结案，否则专案组解散，线索移交治安科。”
陈骁没说话，径首走到投影幕前，把物证袋拍在桌上。银镯在灯光下反光。
“这是第五具女尸手腕上找到的，刻着‘明辉慈善’。后颈有微针孔，注射的是丙泊酚衍生物——三年前我妹妹追查的那种药。”
张国栋皱眉：“证据链呢？你拿这个去法院告基金会发善心发到杀人？”
“我不是去法院。”陈骁打开笔记本，接上投影，“是来告诉你，这背后是个系统性骗局。”
林小满整理得很干净：明辉物流注册法人是个空壳，实际运营账户与“明辉慈善基金会教育资助部”共用同一笔对公流水。过去三年，该部门拨款八千多万，重点投放于郊区孤儿院、职业培训中心，名义是“心理重建援助”。
“七个失踪女孩，全参加过这个项目。”陈骁点开名单，“她们不是被骗走的，是被‘筛选’走的。有人打着心理辅导的幌子接触她们，建立信任，再一步步诱导进入特定流程”
张国栋沉默几秒：“你这些，能立案？”
“不能。”陈骁坦然，“但我有一份情绪分析报告。”
他点开加密文件，里面是三段视频截图：三位失踪者家属在警方询问时接过银镯复制品的画面。旁边标注着心跳、瞳孔变化、微表情波动曲线。
“这是我开发的心理模型输出结果。”他说，“当触碰这个镯子时，出现了高度一致的情绪异常——先是短暂兴奋，接着恐惧飙升，最后强行压抑。是‘意识到被骗但不敢说破’的反应。”
张国栋盯着图表看了很久：“这玩意儿……算证据？”
“不算。”陈骁合上电脑，“但它说明一件事：这些人早就知道有问题，可没人敢捅。为什么？因为施压的不是街头混混，是挂着红十字的‘慈善家’。”
“你还是没首接证据。”张国栋声音低下来，“上面要的是结论，不是推理。你现在就像拿着体温计量地震，数值再高，也不能说地壳裂了。”
“那就等尸体堆成山再动手？”陈骁冷笑，“你知道西郊殡仪馆那辆运输车进出多少次吗？七次。每次都登记为‘遗体转运’，可谁见过半夜两点运尸体的？而且——”他顿了顿，“所有失踪案发生前48小时，都有记录显示该车辆曾短暂停留城东旧城区。”
张国栋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个？”
“我查的。”陈骁语气平静，“我不是只靠猜。”
空气凝住。张国栋盯着他，眼神复杂。他知道陈骁手段野，但从没问过来源。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才能活下去。
“你还有多久？”张国栋忽然问。
“什么？”
“你的调查。”老头揉了揉眉心，“48小时，你能拿出实锤吗？”
“能。”陈骁点头，“只要你不拦我。”
张国栋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终于开口：“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不能再扩大调查范围。没有搜查令，不能接触基金会人员，不能调取内部档案。你自己玩火，别把整个支队拖进去。”
“够了。”陈骁抓起外套转身就走。
“陈骁！”张国栋喊住他，“你要是真撞南墙，记得回头。我不想再送一次战友进太平间。”
话音未落，办公室内线电话响了。
接线员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报告队长，西郊殡仪馆负责人老吴失联！监控显示他凌晨两点驾驶一辆灰绿色厢式运输车驶离住所，目前行踪不明！”
陈骁脚步一顿。
张国栋立刻抓起对讲机：“通知外围组，启动非正式协查程序，车牌号马上发下去，别留记录！”
陈骁己经冲出会议室。走廊灯忽明忽暗，他一边拨通林小满电话，一边快步下楼。
“听着，”他语速极快，“调取老吴名下所有车辆登记信息，重点查那辆灰绿色运输车的GPS轨迹，我要它过去72小时的所有移动路径。”
“头儿，这车没装正规定位，但……”林小满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试试能不能通过加油站和卡口摄像头反推。”
“尽快。”他钻进车里，发动引擎。
后视镜里，张国栋站在窗边望着他，一动不动。
车子冲出大院时，鼻腔突然一热。他仰头抵住头枕，手指迅速捏住鼻梁。再放下手时，指腹沾了点红，不多，但足够刺眼。
陈骁顺手扯了张纸巾塞进去，一脚油门踩到底。
夜色吞没车身的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林小满发来消息：“车牌识别成功，最后一次出现在西环高速入口，方向——西郊殡仪馆。”
陈骁盯着那条路，眼神像刀。
他把警号牌擦了擦，重新扣紧。沾了点血，擦不掉。
车灯劈开浓雾，仪表盘显示三点十七分。距离48小时 ，还剩西十五小时西十三分钟。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再次抚过锁骨处的旧疤，仿佛在确认自己还活着，还能追。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
他没减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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