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亮起时，陈骁没踩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的尖叫，车头斜切进路口，后视镜刮过隔离带，震得整辆车一抖。
陈骁顾不上看损伤，油门到底，首奔西郊殡仪馆大门。
半小时前林小满那条消息还在他脑子里转：运输车最后出现在这里，可进去之后就像蒸发了。GPS断在园区内，监控调不出来，说是系统故障。他不信这套——哪有这么巧的故障，专卡在他追查的时候。
车停稳，他推门下车，鼻腔又是一热。抬手一抹，指尖沾血。昨晚用能力太狠，今天才第二次触发。但他还是把纸巾团成一团塞进裤兜，没空管这个。
殡仪馆铁门半开，值班室没人，桌上的登记簿翻到一半，笔还搭在纸上，墨迹未干。他扫了一眼，是老吴的名字，签名歪歪扭扭，像是写到一半被人打断。
陈骁首奔控制室。门锁着，侧窗玻璃却有一道新裂痕，边缘不齐，不是自然碎裂。有人从外面撬过。
“许青禾？”他低声喊了句，没回应。
门缝里飘出一股陈年灰尘混着机油的味道。陈骁退后两步，抬腿踹向门框铰链处，连踹三次，锁舌崩开。门猛地弹开，撞在墙上反弹回来，被他伸手抵住。
屋里黑着，只有应急灯泛着绿光。监控屏幕全黑，主机箱盖敞开着，几根线被粗暴扯断。
陈骁蹲下身摸了摸接口，断口参差，是被人硬拽下来的，不是正常拔插。
“蠢。”他骂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破坏设备的人，还是那个擅自闯进来的人。
墙角通风口的金属板少了一块，螺丝孔周围有新鲜划痕。
陈骁抬头用手电照上去，发现管道外沿沾着点灰白粉末。他伸手探进暗格，指尖触到一个油纸包。
抽出来一看，半本账本，纸页脆黄，边角卷曲。翻开第一页，字迹褪色但还能辨认：“运输费：基金会-30万”。后面跟着一串日期和编号，编号格式和之前失踪案的时间完全对得上。
陈骁正要拍照存证，门外传来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老吴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把扳手，眼神浑浊，嘴角抽动。他穿着殡仪馆的灰色工装，袖口沾着焦灰，鞋底还带着炉膛里的残渣，嗓音沙哑，嘴里嘟囔着：“这东西烧了最好，省得惹出更多麻烦。”
陈骁没动，把账本往怀里一塞：“你也知道它该烧？那你就是经手人。”
“我不是杀人犯。”老吴往前一步，扳手抬了起来，“我只是……按命令办事。”
“命令？”陈骁冷笑，“谁的命令？让你半夜运尸体？让五个女孩消失？”
“她们不该活着出来！”老吴突然吼出一句，声音撕裂般刺耳，“烧干净了，就没人知道了！”
话音未落，老吴猛冲上来，扳手抡向陈骁脑袋。陈骁侧身闪避，金属擦着耳际砸在墙上，火星西溅。
两人在狭窄空间里缠斗，老吴力气大得不像普通人，几次扑空也不减速，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陈骁趁他挥空瞬间抬膝顶中腹部，接着一记肘击砸向手腕，扳手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滑向焚化炉操作台方向。
就在这一瞬，墙角传来动静。
许青禾从通风管道爬出来，满脸灰，冲锋衣肩膀磨破一道口子。她扬起满是灰尘的脸，倔强地一笑，那笑容里带着记者特有的执着，‘有证据就行，管它什么规矩不规矩。再说了，你不也一脚油门冲过来了？’
许青禾看见地上的账本正顺着倾斜的操作台往焚化炉进料口滑，炉膛预热灯己亮起，高温气流开始运转。
许青禾扑过去，指尖勾住账本边缘，却被炉口负压猛地一吸，整个人向前栽去。
她反应极快，立刻用胳膊肘卡住铁栏，另一只手死死拽住账本，袖口被金属棱角划开，手臂渗出血丝。
“松手！”陈骁吼她。
“你做梦！”许青禾咬牙，脚蹬地面，硬生生把账本拖了回来，摔在地上。
老吴见状发了疯似的冲向焚化炉按钮，嘴里喊着“毁了它！必须毁了它！”。陈骁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按在墙上，反手铐上。
老吴挣扎着，嘴里不停念叨：“她们……不该活着出来……烧了就干净了……”
陈骁习惯性地抬手擦了擦警号牌，重新稳稳扣紧，上面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怎么擦也擦不掉。
陈骁喘着气，转身走到许青禾身边，一把将她拉起来。许青禾站稳后第一件事不是检查伤口，而是掏出微型摄像机，对着焚化炉、账本、老吴的脸一顿拍。
“你他妈不要命了？”陈骁盯着她流血的手臂，“没有搜查令，没有报备，你一个人摸进来？”
“有证据就行。”许青禾抹了把脸上的灰，“再说了，你不是也来了？”
“我是警察。”陈骁皱眉，“你是记者，不是动作片主角。”
“你们警察查得太慢。”许青禾咧嘴一笑，疼得抽了口气，“刚才那段对话，我全录了。他说‘不该活着出来’，这不是运输事故，是灭口。”
陈骁没接话，低头捡起账本，快速翻了几页。除了那笔三十万的记录，后面还有零散条目：“清理费：5万”“封口费：转账至个人账户”“补炉膛耐火砖”，每一项都简略但指向明确。
陈骁把账本放进随身物证袋，封好。指尖无意蹭过纸页边缘，忽然顿住。
接触瞬间，一股冰冷黏腻的情绪窜上来——那是极度压抑的恐惧，混着悔恨。陈骁瞳孔微缩，眼前闪过一片冰蓝色雾气。
又一次共感触发。
陈骁立刻松手，靠墙站稳，太阳穴突突跳。偏头痛又加重了，鼻腔温热，估计又要出血。
“你怎么了？”许青禾察觉不对。
“没事。”陈骁闭眼缓了两秒，“这本账……不是老吴写的。”
“什么意思？”
“写字的人，害怕。”陈骁睁开眼，“怕到骨子里的那种。老吴是执行者，但做决定的另有其人。”
许青禾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问：“你刚才是不是又用了那个‘心理模型’？”
陈骁没否认，也没承认，只说：“下次别一个人来。”
“那你下次别总落后一步。”许青禾把录音笔递过去，“我录了全过程，包括他喊‘不该活着出来’那一句。”
陈骁没接，目光落在焚化炉口。炉膛深处还在嗡鸣，红光隐隐透出。
许青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声说：“你说……之前烧掉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有账本？”
陈骁没回答。他弯腰捡起那块被拆下的通风口金属板，边缘锋利，沾着一点血迹——不是他的，也不是老吴的。
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墙角一张打印纸轻轻翻动，露出背面一行手写备注：“第三次转运，目标确认存活，需立即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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