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里，刚修剪的绿毛球散着青草香，李婉君的手机在藤编茶几上震动时，她正给最后一束洋桔梗系缎带。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指尖的绿丝带“啪“地断成两截——财经新闻推送的弹窗里，陆振南的脸占满整个画面。
“天极中心商圈春涧项目，表面是商业地产，实则是陆总为私人配偶打造的形象工程。”镜头里，陆振南推了推金丝眼镜，指节敲在投影幕布上，“诸位请看，该项目年预期回报率仅3.2%，不足同地段商业地产平均值的三分之一。”
李婉君的呼吸陡然一滞。
视频下方的评论像潮水般涌上来：
“陆太这吃相太难看了吧”
“靠老公的资源刷存在感”
“之前那些花艺成就怕也是包装出来的”
……
最后一条评论配图是她三个月前在花市蹲地选花材的照片，沾着泥点的白鞋格外刺眼。
手机“哐当”掉在沙发缝里。
她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上周陆沉舟送她去花市时说的话：“下次让司机搬花材，别总自己蹲地上。”当时她笑着摇头：“花农的手沾点泥才踏实。”现在那些泥点却成了网友嘴里“装模作样”的证据。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小桃端着姜茶进来，正撞见她攥着手机发抖的模样。“夫人？”小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幕，脸色瞬间发白，“这些人乱说什么！春涧项目明明是您……”
“够了。”李婉君打断她，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她忽然想起今早陆沉舟离开前放在玄关的西装外套，里袋还装着她偷偷塞的薄荷糖——他最近偏头痛又犯了，总说开会时含一颗能提神。
手机再次震动，是陈秘书的来电。“李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栖云园今晚八点召开家族特别议政会，议题是……您在春涧项目的经营资格审查。”
李婉君的指甲掐进掌心。“经营资格？”她冷笑一声，“他们当我是陆家养的金丝雀？”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文件包里还装着今早巴黎双年展的确认函——那是她用三个月时间，在陆沉舟加班到凌晨的每个夜晚，躲在书房角落画的设计图。
“夫人！”小桃扑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吴伯说上次二夫人去议事堂，被当众摔了茶盏。您这回去……”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沙沙响。
李婉君望着玻璃花房外渐暗的天色，想起陆沉舟昨天深夜敲代码的侧影——他总说“你负责开花，我负责遮雨”，可现在雨要砸到他头顶了。
她摸出手机拨陆沉舟的号码，等待音响了十声，最终转为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栖云园议事堂的雕花门被重重推开时，陆振南正将一沓资料拍在檀木桌上：“李氏花店负债两百万，父亲长期住院耗空积蓄，这样的背景根本不配……”
“二叔。”陆铭川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嘴角勾着笑，“不如设个三年考核期。要是春涧项目达不到集团平均回报率，就解除婚约，收回所有资产。”
满堂长辈交头接耳，有人捻着佛珠点头：“这倒公允。”
“啪——”
推开门的动静惊得烛火乱颤。
陆沉舟立在门口，黑色高定西装笔挺如刃，袖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像是有把无形的刀刮过每个人的脊梁骨。
“谁给你的权力，审判我的妻子？”
满室寂静。
陆振南的茶杯“当啷”掉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刚念到一半的“李氏黑历史”。
陆沉舟一步步走到长桌中央，指尖在遥控器上一按——投影幕布亮起，三份文件依次展开。
“第一份，春涧项目供应链清单。”他声音平稳如冰，“七家残疾人手工艺作坊，年吸纳就业一百二十人。”
“第二份，”幕布切换成彩色合同，“与颐和康养的系统采购意向书，覆盖全国三十家分院，总额两千三百万。”
最后一页，是烫金的巴黎双年展邀请函。“第三份，”他转身看向陆振南，“组委会明确春涧为中国区唯一合作商业体。”
“她不是靠我吃饭的女人。”陆沉舟摘下腕表，“是未来生活方式的定义者。”腕表磕在檀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若诸位仍不信——”他解开袖扣，露出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我辞去CEO职务，一对一答辩。”
议事堂的烛火突然灭了一盏。
陆振南张了张嘴，最终把到嘴边的“胡闹”咽了回去。
陆铭川的红酒杯握得死紧，指节泛白。
李婉君躲在园外的梧桐树后，看着陆沉舟独自走出大门。
他左手紧攥右手腕，指节白得几乎透明——那是她熟悉的动作，每次偏头痛发作到极致，他才会这样压制疼痛。
“陆沉舟！”她冲过去，雨丝正顺着梧桐叶滴在发梢。
他的西装后背己经被雨水浸透，她扶住他时，摸到一片潮湿的凉意。
“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她声音发颤，想起刚才躲在树后听见的那些刺耳词句，喉咙像被人攥住。
他闭着眼睛靠在树干上，雨水顺着眉骨滑进衣领：“我不需要你战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需要你继续发光。”
雨下大了。
李婉君仰头看他，雨水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清晰映出他眼底的疲惫。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湿冷的西装上：“那以后……别一个人扛。”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
雨水顺着她的发顶流进他的颈窝，他终于垂下头，额头轻轻抵上她的。
雨丝在两人之间织成细网，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
“知道了。”他低低应了一声，手臂缓缓收紧，像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栖云园的朱漆大门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三天后的季度家宴夜，红烛会重新点亮雕梁画栋，衣香鬓影里，有人正着新得的翡翠镯子，盯着案头刚收到的请帖——上面烫金的“陆李婉君”西个字，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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