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暖黄色的射灯在李婉君头顶投下一圈光晕。
她正踮起脚调整最后一束银叶菊的角度,指尖刚碰到花茎,就听见小桃带着哭腔的叫声穿透布帘:“夫人!您快看看手机!财经新闻说……说天极要收购恒瑞置地,咱们工作室明天就要被清退了!”
银叶菊的绒毛擦过掌心,李婉君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转身时碰倒了花器,水溅在裙摆上,凉意顺着大腿往上蔓延。
小桃递来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头条标题像根针一样:《天极科技启动恒瑞置地并购,A1铺位商业改造倒计时》。
配图是工作室的玻璃门,红底白字的“施工通知”贴得方方正正,落款日期赫然是明天。
“这不可能。”李婉君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着颈间的薄荷糖罐——那是父亲在病床上硬塞给她的,“上个月物业刚说要给咱们续十年租约。”
小桃抽抽搭搭地翻看着评论:“网友说这是陆二老爷联合外部资本设的局……他们知道您最看重工作室,想逼您去求陆总。”
李婉君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和陆沉舟的争执——他说要给工作室挂“陆氏特供”的金漆招牌,她说“我要的是李婉君的名字刻在门上”。
此刻手机在掌心震动,来电显示“陆沉舟”,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终究还是按下了关机键。
“小桃,把花材清单整理出来。”她蹲下身收拾打翻的花器,水珠滴在脚背上,“今晚我们把所有鲜切花转移到冷柜,干花装箱。至于合同……”她抬头时眼眶发红,却笑得很镇定,“我明天自己去法务部查并购条款。”
夜色渐深时,李婉君抱着最后一箱干花走出工作室。
玻璃门映出她的影子,发梢沾着碎草,薄荷糖罐在胸前晃荡。
她正要锁门,余光瞥见对街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窗紧闭,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陆总这三天都在总部开会。”小桃小声说,“陈秘书说董事会吵得很厉害,二老爷联合了五个董事要罢免他的决策权。”
李婉君的手指在门锁上停顿了一下。
风掀起她的衣角,带来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天极总部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同一时间,天极总部38层会议室。
陆振南的手指重重地敲在桌上,投影屏里李婉君摘下翡翠玉镯的画面被剪成三秒循环,字幕滚动:“陆太主动请辞,商户资质存疑”。
“各位同仁,”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天极中心是商业标杆,容不得‘特殊照顾’的先例。我提议,提前终止A1铺位租约。”
“附议。”
“支持二老爷。”
七八个董事的声音此起彼伏。
坐在末位的陈秘书紧紧捏着会议记录簿,目光扫过主位——那里空着,陆沉舟己经三天没出现在董事会了。
“表决开始。”陆振南的金表在灯光下反光,“同意的请举——”
“咔嗒”。
会议室大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所有人抬头。
陆沉舟站在门口,西装没有系扣,领带松垮地垂在锁骨处,眼尾泛红,像刚从什么激烈的战场杀过来一样。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振南脸上,冷笑一声:“急什么?我还没到。”
陆振南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的袖扣:“你……你不是去沪市谈芯片项目了?”
“项目黄了。”陆沉舟一步步走向主位,皮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但我听说有人要动我太太的工作室,所以赶回来了。”
他在投影屏前站定,抬手扯下那卷循环播放的视频碟片。
金属碎片落在地上的声音让全场安静下来。
接着他抓起桌上那份“恒瑞置地并购协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撕拉”一声,协议被扯成两半。
“你疯了?”陆振南猛地站起来,“这是涉及三十亿的并购案!”
“三十亿?”陆沉舟又撕了第二下,碎纸片纷纷扬扬地落在桌面上,“我太太的工作室,是天极ESG战略的核心场景。她用花艺治愈了三千个抑郁症患者,让商业中心的客群停留时间提升40%。”他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董事们,“你们说这是‘特殊照顾’?我告诉你们——”
最后半页协议被揉成纸团,砸在陆振南脚边:“这是天极未来十年的护城河。谁动她的工作室,就是动我的战略根基。并购案终止,参与设局的人,明天去人事部领辞退信。”
陆振南的脸涨得通红:“你滥用职权!董事会有权弹劾——”
“我行使的是CEO的一票否决权。”陆沉舟扯松领带,坐进主位,“法律文件陈秘书会连夜拟好,各位要是想看,可以现在去法务部等着。”他转向陈秘书,“另外,发全员通告:春涧工作室享有永久优先租赁权,物业评级升为S级,安保等级同步提升。”
陈秘书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打字,指尖都在发抖。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风声。
不知是谁的手机突然震动,弹出热搜提示:#陆沉舟撕并购协议#瞬间登顶。
李婉君是被小桃的尖叫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热搜第一是一张照片:陆沉舟站在碎纸片里,西装领口敞开,眼神冷得能结冰。
配文是:“陆总为妻撕合同:动她就是动天极根基。”
评论区炸开了锅:
“谁再说天极是冷血科技公司?陆总这波护妻我吹爆!”
“股民狂喜!能为底线撕三十亿合同的CEO,比只会算KPI的靠谱多了!”
“李婉君好样的,这样的丈夫值得!”
小桃举着平板冲进来:“夫人快看!天极官微刚发通告,您的工作室评级升S了!还有,施工队的人说接到总部电话,改造计划取消了!”
李婉君掀开被子下床,晨光透过窗帘照在薄荷糖罐上。
她打开窗,楼下传来熟悉的花香——是工作室门口的蓝雪花,不知谁刚浇过水,花瓣上还挂着水珠。
深夜十一点,李婉君抱着父亲的病历本来到工作室。
月光从玻璃顶洒下来,照见门口多了一块新铭牌:【春涧·自由生长基地】,烫金的字在夜色里泛着暖光。
推开门,她愣住了。
原本放花架的位置摆着一台全新的设计工作站,银色金属外壳映出她的倒影。
旁边是一份盖着天极集团公章的授权书,最末一行手写体:“可调用AI花艺建模系统,24小时技术支持:陈秘书138 - XXXX - XXXX”。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沉舟的消息,很长,应该是删改了好几次:
“那天我说你笨,是真的笨。明明可以靠我,偏要自己扛。可后来我翻你的设计手稿,看到你写‘花要自己找阳光’,突然懂了——你不是不需要保护,是需要我站在你身后,而不是替你遮天。
并购案是二叔设的局,他以为你会求我,我会为了你妥协,这样他就能抓住我‘公私不分’的把柄。
但他不知道,你值得我为你掀翻整个棋盘。
从今往后,你的战场有多大,我的支持就有多远。
——陆沉舟”
李婉君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眼泪滴在“支持”两个字上。
她把薄荷糖罐放在工作站中央,糖罐上父亲的字迹被月光照得清晰:“阿君的花,要开得比太阳还亮。”
窗外,启明星渐渐亮起。
李婉君突然想起,东苑书房里还放着她借的《宋代花艺图谱》。
她收拾好东西,关门前又看了眼新铭牌——明天,她要把父亲种的薄荷移栽到门口,让阳光和花香,都大大方方地进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时,李婉君抱着书走向东苑。
雕花木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飘出淡淡雪松味——是陆沉舟常用的香水。
她伸手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像是在念什么:“‘凡花艺,先修心,后修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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