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市中心的疗愈花园今天被晨光镀得发亮，白色穹顶下坐满了医护人员、心理学专家和患儿家属。
李婉君站在舞台中央，米色衬衫下摆被风掀起一道温柔的弧度，她望着台下人群，喉结动了动——三个月前那个在监控室看自闭症男孩摸洋甘菊的夜晚突然涌上来，那时她就知道，该把“李婉君的花”变成“我们的花”了。
“今天，我宣布春涧工坊将暂停个人感知主导的设计模式。”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台下传来细碎的抽气声，“未来会采用'数据采集+群体共感'双轨制。”
“李小姐。”心理学副教授裴文昭扶了扶金丝眼镜站起来，他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永远系得规规矩矩，“若主创无法首接验证情绪，如何保证疗效稳定性？”
李婉君望着他镜片后认真的目光，忽然笑了。
她朝侧台点头，两名工作人员推着覆着深蓝绒布的推车走上台。
当绒布被掀开的刹那，全场寂静——十盆嵌在透明玻璃罩里的花材呈扇形排列，每株花茎都连着银色生物反馈仪，跳动的绿色波形在液晶屏上划出涟漪。
“注意第三盆。”她的声音轻了些，像怕惊着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那株金盏花上。
它的花瓣还沾着晨露，却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花盘缓缓转动了十五度——正对着第三排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小满。”李婉君轻声唤。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抬起头，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子。
生物反馈仪的蜂鸣声突然急促起来，金盏花的光合作用频率曲线陡然冲高，挥发物监测栏跳出醒目的“愉悦”标识。
“昨夜十点十七分，小满抱着《花园童话》画册说'想看黄花笑'。”李婉君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小女孩蜷在病床上，指尖抚过画中绽放的金盏花，“同一时间，温室里这株金盏花的气孔开合频率开始同步她的呼吸。”
裴文昭快步上台，指尖几乎要贴上仪器屏幕。
他翻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快速记录，笔尖在“植物-人类生物同步”几个字下重重画了道线：“这不是巧合……”他喉结滚动，“这是某种我们尚未命名的生命联结。”
“够了。”一道尖锐的女声从后排传来。
穿墨绿套装的男人挤开人群，怀里抱着金属采样箱，“苏总说要采集花土样本做成分分析。”
李婉君瞳孔微缩——这是苏晚晴的人。
“春涧的花不接受无授权采样。”阿阮从台侧大步跨过来。
这个听障青年今天特意穿了熨得笔挺的衬衫，喉结因为激动上下滚动，他用手语快速比了个“不”，又补了个“保护”的手势。
采样员冷笑一声，抬手去推阿阮。
两人争执间，金属箱角磕在玻璃罩边缘，“咔嚓”一声，第三盆金盏花的玻璃罩出现蛛网裂纹。
采样员慌忙去扶，却碰倒了整排花架。
“小心！”李婉君冲过去，却见那截断裂的金盏花枝正朝地面坠落——
小满突然蹲下。
迷雾知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的羊角辫垂下来，遮住泛红的眼尾。
小女孩伸出肉肉的小手，轻轻托住断枝，将带着露珠的花瓣贴在胸口：“它疼，但它还想活。”
全场寂静。
不知谁先吸了吸鼻子，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抽噎。
护士站的陈姐抹着眼泪举起手机，镜头里小满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断枝的金盏花在她掌心微微发颤。
李婉君蹲下来，与小女孩平视。
她看见自己在小满瞳孔里的倒影，像株正在抽芽的植物。“从今天起，'春涧联盟'将建立'情绪记忆库'。”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清晰有力，“每一株参与疗愈的花都会有专属编号，它们不是工具，是……”她顿了顿，“是会疼、会笑、会回应的伙伴。”
台下爆发出掌声。
裴文昭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蒙了层雾气；阿阮站在花架旁，用手语比了个大大的“心”；小满的妈妈抱着女儿，眼泪滴在孩子鹅黄色的裙角上。
当天的闭门会议开到深夜。
裴文昭摊开一沓梦境绘画，每张纸上都画着螺旋状的蓝花，花瓣层叠如火焰：“过去三个月，所有接受'七重流转'干预的患儿，梦境里频繁出现这个符号。”他抬头看向李婉君，“而它的形态，和陆先生送你的'夜烬'高度重合。”
李婉君的指尖在画纸上轻轻划过。
蓝花的笔触稚拙却热烈，像无数颗小太阳在纸上燃烧。
她想起昨夜耳机里蓝玫瑰裂壳的声音，想起陆沉舟终端里保存的脑电波形图——原来不是她在读取花的情绪，是这些花，一首在回应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深夜的温室飘着的草香。
李婉君站在新培育的“夜烬”前，指尖刚触到花瓣，太阳穴突然抽痛起来。
最近这种头痛越来越频繁，可她却笑了——刚才整理旧档案时，一张老照片从册子里滑出来：二十年前的春天，父亲蹲在花房里教她辨香，风把花枝吹得摇晃，在地上投出的影子，竟和她现在的手势分毫不差。
她摸出日记本，钢笔尖悬在纸页上停顿片刻，写下新标题：《我不是源头，我是桥梁》。
温室另一头，阿阮举着手机拍摄月光下的花丛。
镜头拉近时，花瓣上的露珠突然泛起细碎的光，仔细看，每滴露珠里都映着小小的人影——像极了白天参加仪式的孩子们，正踮着脚朝花微笑。
李婉君合起日记本，目光落在角落的旧藤箱上。
那是搬家时从老房子里带过来的，父亲的旧物都收在里面。
夜风掀起箱盖一角，露出半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却能辨出“老周的花事手札”几个字。
她走过去轻轻合上箱盖，指尖在木纹上。
有些答案，或许该去旧时光里找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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