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君站在穿衣镜前，指尖抚过浅雾蓝丝绸裙的褶皱。
这是她翻遍衣柜找到的最得体的行头——去年替客户布置婚礼时，对方送的谢礼，一首压在箱底没舍得穿。
镜中倒影里，发间那朵手工折叠的鸢尾纸花正随着她的动作轻颤，纸瓣边缘还留着她昨夜用细砂纸打磨的毛边，像被晨露润过的真花。
手机屏幕在梳妆台上亮起，是陆沉舟的短信：“九点整，天极大厅电梯口，陈秘书会接你。”
她把手机倒扣，深吸一口气。
胸牌似的协议复印件还在抽屉里，“公开场合互不干涉”那行字被她用红笔划了道斜线。
可此刻，她却对着镜子练习起微笑——不是面对顾客时的职业笑，而是被推到聚光灯下，不得不亮给所有人看的笑。
天极科技总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照得出人影。
李婉君刚迈出电梯，就听见右侧休息区传来细碎的议论：
“就是她？”
“听说陆家给了五百万封口费才肯签婚前协议。”
“花店都要倒闭了，可不就图钱么？”
她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捏住手包带，那包是母亲年轻时的旧物，皮面磨得发亮，却被她擦得一尘不染。
陈秘书迎上来时，她正垂眼盯着包上的铜扣。“陆太请跟我来。”男人西装笔挺，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主桌在第三排中间，陆总今早特意让人撤了原先的绿植，空出位置放您的花盒。”
李婉君这才想起手包里那只细长的花盒。
盒身是她用回收的咖啡包装袋做的，染成月白色，烫了银边。
里面躺着的《破晓》，银蕨的硬朗裹着蓝绣球的柔，水晶草像碎星落进雾里——她熬了半宿才完成，为的是让那些说她“只会插便宜花”的人看看，被生活压弯的脊梁，也能挺出自己的高度。
发布会开始半小时后，李婉君终于明白陆沉舟那句“我的选择”里藏了多少暗涌。
投影屏上播放着天极X1智能系统的演示，底下记者举着话筒交头接耳，目光却总往她这边扫。
有个戴金丝眼镜的女记者甚至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她发间的纸花，快门声轻得像心跳。
“下面进入特别环节。”主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我们有幸邀请到陆沉舟先生的夫人——李婉君女士，为本次发布会献花祝贺！”
嗡鸣声在耳际炸开。
李婉君攥紧手包，花盒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她抬头看向主位，陆沉舟正垂眼翻资料，喉结在领口里滚动了一下——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原来他早有安排，却连个电话都没打。
“陆太请。”礼仪小姐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她的怔忡。
李婉君起身时，裙角扫过桌沿，险些碰倒矿泉水杯。
她听见吴伯——陆家派来监督的老管家——在第三排冷笑：“连台都上不利索，真当自己是少夫人了？”
聚光灯劈头盖脸砸下来。
李婉君望着台下乌压压的镜头，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在医院走廊卖花。
那时她捧着一捧被雨打坏的玫瑰，护士说“残花卖不出价”，可她把花瓣一片一片粘回花托，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闪婚后，财阀大佬他日夜沦陷 用细铁丝固定茎秆，最后那束花被个陪床的老先生高价买走，说“像把破碎的希望重新拼起来”。
她的手指抚过花盒搭扣。“咔嗒”一声，《破晓》在众人眼前展开。
银蕨的叶片上还凝着她特意喷的水雾，蓝绣球的瓣尖泛着淡紫，水晶草在光里泛着细芒。
“这束花叫《破晓》。”她的声音比想象中稳，“银蕨代表坚韧，蓝绣球是被误解的温柔，水晶草是所有在黑暗里坚持的微光。”她转向陆沉舟，将花束递过去，“它们终会穿透土壤，迎来光。”
全场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
三秒后，掌声像滚雷般炸开。
李婉君看见那个举相机的女记者眼睛发亮，吴伯的手指在膝盖上抠出白印，陈秘书站在后台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陆沉舟接过花时，指尖轻轻擦过她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钢笔的薄茧，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烫得她耳尖发红。“这束花的设计费，报价八十万。”他突然对着麦克风开口，声线平稳得像精密仪器，“但她说，送给丈夫的礼物，不收费。”
记者席瞬间炸开。“陆太花艺价值百万”的话题标签在各平台疯狂跳转，摄像机的红光连成一片，照得吴伯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李婉君望着陆沉舟垂眸看花的侧影，他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像是把所有的锋芒都收进了这束花里。
返程车上，李婉君捏着安全带扣，指节泛白：“你早就调了我的作品集。”不是疑问句。
陆沉舟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喉结动了动：“陈秘书说你给孤儿院做的那批康复主题花束，让三个自闭症孩子开口说话。”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纸花上，“我只是给了你舞台。至于光芒——”他顿了顿，“是你自己挣来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
小桃的声音从免提里冒出来，带着雀跃：“夫人！您寄修的老缝纫机修好了，赵律师说今晚八点要过来签文件，还带了盒桂花糕，说是陆先生让买的……”
李婉君望着车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想起今早晾在阳台的布巾。
阳光的味道混着洗衣粉香，和“春涧”花房里的花香重叠在一起。
她摸出发间的纸花，花瓣上还留着她昨夜用胶水粘的金粉，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赵律师来的时候，带来的不是婚前协议，而是份簇新的补充条款。“陆先生要求追加，若您在婚姻期间重启花艺事业，他将以个人名义投资五百万，不限用途，不占股份。”律师推了推眼镜，“他说，一个能让冷血资本家为之驻足的花艺师，不该困在账本里。”
李婉君捏着文件的手在抖。
台灯暖黄的光落在“五百万”三个字上，像落了层蜜。
她想起倒闭的“春涧”，想起父亲病床上的监护仪，想起那个在电话里哭着说“我要你做的捧花“的姑娘。
原来有些光，不是等来的，是有人举着灯，走到了你面前。
深夜，她趴在窗台上看星城的灯火。
楼下的流浪猫在花坛里打滚，远处传来洒水车的音乐。
手机屏幕亮起，是花店旧邻居发来的照片——“春涧”旧址的卷闸门上，不知何时贴了张红纸告示，墨迹未干的“租金上调至每月六万”几个字，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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