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春天,像是被军区大院里的军号吹醒的。三月刚过,院墙根的迎春花就炸成了一片金黄,连操场边的狗尾草都冒出了嫩绿的芽尖,最热闹的要数大院中央那棵老槐树——枝桠上的芽苞憋了一冬,几场春雨过后,竟“噌噌”冒出满树新绿,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槐香。
沈秋墨就是在这个春天,彻底摆脱了学步车的束缚。满三岁那天,她穿着母亲新买的粉色小裙子,裙摆上绣着两只展翅的小蝴蝶,扎着的两个羊角辫上,还别着奶奶给的小红花。她绕着沈家院子里的梧桐树跑了三圈,小皮鞋踩在青砖地上“哒哒”响,最后停在陆叙白家门口,仰着小脸,用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喊:“陆叙白!陆叙白!我能跑啦!”
门“吱呀”一声开了,陆叙白走了出来。他刚满五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运动服,头发被母亲梳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毛。他比沈秋墨高出大半个头,站在台阶上,像个小大人似的打量着她:“跑三步摔一跤也算能跑?”
沈秋墨不服气,踮着脚尖蹦了蹦:“我才不会摔!我要跟你一起晨练!”
那时的陆叙白,己经跟着父亲陆振邦晨练快半年了。每天天还没亮,大院里的公鸡刚打第一声鸣,他就会准时出现在家门口,穿着小背心小短裤,跟着父亲往操场跑。以前沈秋墨只能趴在自家窗台上,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如今能跑了,便铁了心要当他的“小尾巴”。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沈秋墨就爬了起来。母亲要给她穿厚外套,她却执意要穿那件粉色小裙子:“陆叙白说好看!”母亲无奈,只好在裙子里加了件薄毛衣,又给她扎了羊角辫,才把她送到门口。
陆叙白刚踏出家门,就感觉衣角被轻轻拽住了。他低头,看见沈秋墨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晨露的星星:“陆叙白,我们走吧!”
陆振邦在前面笑着打趣:“叙白,这下有小跟班了,可得好好照顾人家。”陆叙白皱了皱小眉头,想甩开沈秋墨的手,却瞥见她瘪着嘴,眼圈瞬间红了,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他赶紧收回手,小声嘟囔:“跑不动可别哭。”
沈秋墨立刻破涕为笑,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操场的跑道是煤渣铺的,踩上去“沙沙”响,还带着点潮湿的泥土味。陆叙白跑得稳,步子迈得匀,手臂前后摆动的姿势,都是父亲教的标准动作。可身后的沈秋墨,却像只笨拙的小鸭子,跑三步就喘口气,小脸蛋涨得通红,辫子随着跑动一颠一颠的,裙摆上的蝴蝶也跟着“飞”了起来。
“陆叙白……等等我……”沈秋墨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的,“你跑太快啦,我追不上……”
陆叙白嘴上没应声,脚下却悄悄放慢了速度。他余光一首留意着身后,看见沈秋墨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一下,身体晃了晃,赶紧转身冲过去,伸手稳稳攥住了她的手腕。那手腕细细的,隔着一层薄毛衣,能清晰摸到她小小的骨头,暖乎乎的温度传到他手心里。
“笨死了,跑的时候看路。”陆叙白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可手却没松开,就那么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跑。沈秋墨被他牵着,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也不觉得累了,小步子迈得更欢了。
晨练结束时,天己经亮透了。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陆叙白牵着沈秋墨往回走,路过大院中央的老槐树时,突然停住了脚步。这棵老槐树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得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抱住,枝桠伸得老远,像一把撑开的绿伞,最矮的树杈刚好到陆叙白的肩膀。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陆叙白指着那个树杈,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我带你上去看看。”
沈秋墨吓得往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陆叙白的衣角:“我怕……我会摔下来的。”
“有我呢。”陆叙白拍了拍胸脯,小脸上满是笃定,“我拉着你,肯定不会让你摔。”他先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双腿晃悠着,然后伸手往下够:“来,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沈秋墨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小手。陆叙白的手心有点粗糙,是平时练拳磨出来的薄茧,可抓得却很稳。他一点点把她往上拉,还不忘叮嘱:“脚踩在那个树结上,对,慢慢来。”终于,沈秋墨也坐到了树杈上,她小心翼翼地靠着树干,低头往下看,突然笑了:“陆叙白,我能看见王奶奶家的鸡窝!”
树杈上的视野很好,能看见大半个大院:张家的晾衣绳上挂着军绿色的外套,李家的孩子在院子里踢毽子,远处的操场还有几个晨练的士兵在跑步。春风吹过,槐树叶“沙沙”响,带着清甜的香气,沈秋墨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暖暖的。
陆叙白伸手摘了朵刚开的槐花,递到沈秋墨嘴边:“尝尝,甜的。”沈秋墨咬了一小口,果然有股淡淡的甜味,她眼睛一亮,也伸手去摘,却够不到旁边的树枝。陆叙白见状,干脆爬到更高的树杈上,一把把摘槐花,然后往沈秋墨怀里扔:“接着,我们攒多点,让奶奶给你做槐花糕。”
沈秋墨赶紧张开怀里的小围裙,接住那些飘落的槐花。白色的槐花落在粉色的围裙上,像撒了层碎雪,好看极了。
从那天起,老槐树就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每天晨练结束,陆叙白都会带着沈秋墨来这儿。他爬树摘槐花,她在树下捡;他坐在树杈上练父亲教的拳术口诀,她就蹲在地上,把槐花摆成小房子、小兔子的样子。沈秋墨的母亲每天都会给她装两颗水果糖,是那种透明糖纸包着的,里面的糖块带着水果的香味。她舍不得吃,总是偷偷藏在口袋里,等练完拳,就跑到槐树下,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递到陆叙白嘴边:“陆叙白,你吃,这个甜,吃了就不累了。”
陆叙白含着糖,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里。他看着沈秋墨蹲在地上,认真地用槐花摆图案,小眉头皱着,像个小大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羊角辫。沈秋墨抬头看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陆叙白,我们以后每天都来这儿好不好?”
“好。”陆叙白点头,声音比平时软了很多。
变故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那天阳光很好,沈秋墨正蹲在槐树下,把槐花摆成一个小圆圈——那是她刚学会的“城堡”。隔壁院的王磊突然冲了过来,他比沈秋墨大一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平时就爱欺负大院里的小孩。他一把抢过沈秋墨手里的槐花,扔在地上,还用脚踩了踩:“这是我的地盘,不准你在这儿玩!”
沈秋墨愣了一下,看着被踩碎的槐花,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你坏!那是我要给陆叙白的槐花……”
“谁让你哭的!”王磊更凶了,伸手就要推沈秋墨。
“不准碰她!”
陆叙白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刚从家里出来,手里还攥着个弹珠盒,看见这一幕,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推开王磊。王磊没站稳,摔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陆叙白叉着腰,挡在沈秋墨身前,小脸上满是怒气:“她是我媳妇,你敢欺负她?再欺负她,我就告诉你爷爷,让他罚你站军姿!”
王磊最怕爷爷罚站,哭着爬起来,跑回家找家长了。陆叙白赶紧转身,蹲下来看沈秋墨:“哭什么,没出息。”他嘴上说着,却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弹珠盒,把里面的弹珠全倒在沈秋墨手里:“给你,这些都给你玩,别告诉爷爷我打架了,不然他又要骂我了。”
沈秋墨攥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弹珠,眼泪渐渐停了。她看着陆叙白,觉得他比院里的大杨树还高,比操场边的国旗杆还可靠。“陆叙白,”她小声说,“你真好。”
陆叙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别过脸,蹲在地上帮她捡那些没被踩坏的槐花:“别废话了,快捡,不然一会儿奶奶该找我们吃饭了。”
那天晚上,王磊的妈妈果然来找了陆爷爷。陆爷爷把陆叙白叫到跟前,问他是不是打架了。陆叙白没说话,只是偷偷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沈秋墨。沈秋墨赶紧跑进来,拉着陆爷爷的衣角:“爷爷,不是陆叙白的错,是王磊抢我的槐花,还推我,陆叙白是帮我。”
陆爷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摸了摸陆叙白的头:“好小子,有担当,知道护着媳妇了。”陆叙白的脸更红了,却悄悄攥紧了沈秋墨的手。
后来,沈秋墨把那些弹珠串成了一串,挂在老槐树的枝桠上。她说,这是他们的“守护符”,能保佑他们的秘密基地不被别人打扰。陆叙白没说话,却在每天晨练后,都会去看看那串弹珠,再摘一把槐花,放在沈秋墨的小围裙里。
春天的风吹过老槐树,树叶沙沙响,像是在说着两个孩子的小秘密。沈秋墨的羊角辫在风里晃着,陆叙白的运动服衣角被吹得飘起来,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叠在满是槐花的地上,成了大院里最温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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