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蝉鸣刚漫过城墙,烽火台的狼烟就撕破了晴空。晏沚站在相府的回廊下,手里攥着根朱红丝线,指尖被勒出深深的红痕。廊外的石榴树开得正艳,像团燃烧的火,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指尖。
“祭司殿下,相爷在书房等您。”侍从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急,玄色朝服的下摆沾着尘土,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
晏沚深吸一口气,把半编好的同心结藏进袖中。红丝线在祭服的云纹里若隐若现,像条不安分的小蛇。她知道凤砚洲找她要说什么——蛮族撕毁盟约,三十万大军压境,君主己下旨,让他明日挂帅出征。
书房的檀木香混着墨味,浓得化不开。凤砚洲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玄色朝服的肩线绷得笔首,手里攥着份兵书,指节泛白。窗外的蝉鸣聒噪,他却像没听见,只是望着远处的烽火台,那里的狼烟正滚滚往上冒,把湛蓝的天染成了灰黑色。
“来了。”他转过身,脸上带着刻意的平静,眼底的红血丝却藏不住。他昨晚定是没睡,案几上堆着的军情简报,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
“我听说了。”晏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了屋里的空气。她走到案前,看到那份摊开的行军图,上面用朱砂圈着的关隘,正是她上周预言“有血光”的地方。
凤砚洲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想碰她的发,又猛地收回手,指尖在朝服上蹭了蹭,像是沾了什么烫人的东西。“别担心,”他笑得有些僵硬,“不过是去边境巡查,很快就回来。”
晏沚看着他眼底的谎,忽然从袖中掏出那半编好的同心结。朱红丝线缠着青蓝流苏,只编了一半,像个未完成的拥抱。“我不太会这个,”她的指尖有些抖,把同心结往他手里塞,“编了三天,才弄出个雏形。”
他的手比她大得多,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接过同心结时,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指尖,像有电流窜过。“很好看。”他的声音有点哑,低头看着那半只同心结,红丝线在他苍白的手心里,像道跳动的伤口。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把它编完。”晏沚的眼眶热了,却逼着自己笑,“我还学了新的纹样,加在上面会更好看。”
凤砚洲猛地抬头,眼里的情绪像被风吹乱的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点头:“好。”
其实他想说,边境凶险,蛮族的弯刀饮过太多将士的血;其实他想说,此去不知归期,怕耽误了她;其实他想说,能不能再抱她一次,像小时候在书苑那样,不管不顾地把她护在怀里。
可他什么都没说。他是即将出征的将军,她是执掌国运的祭司,他们的肩上都扛着太重的东西,容不得半分软弱。
出征前夜,晏沚提着盏灯笼,悄悄溜进了军营。守营的士兵看到她的祭服,都恭敬地低下头,没人敢拦——谁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祭司,是相爷放在心尖上的人。
中军大帐的灯还亮着。晏沚站在帐外,听到里面传来他和副将议事的声音,沉稳有力,完全不像白日里那个会红着眼眶说谎的少年。她忽然觉得,玄色朝服不仅能护着她,也能让他在战火里,撑成一座山。
帐帘被掀开时,凤砚洲显然没料到她会来,愣了一下,慌忙把案上的兵书拢了拢。“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惊讶,眼里却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给你送这个。”晏沚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做好的绿豆糕,加了他喜欢的薄荷,“路上饿了可以吃。”
他接过纸包,指尖触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指尖冰凉。“怎么不多穿点?”他皱起眉,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肩上,玄色的缎面带着他的体温,把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披风很大,几乎拖到地上。晏沚裹着它,闻到上面熟悉的松烟墨香,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踮起脚尖,从披风下钻出来,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朝服里。
“凤砚洲,”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哽咽,“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我会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发紧,“等我回来,就用凤纹砚向你提亲,好不好?”
晏沚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的朝服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想起十年前的祭台,他挡在她身前说“我护你”;想起书苑的石榴树下,他爬树摘果子给她吃;想起每个被非议的夜晚,他把带着体温的朝服披给她……原来这么多年,他一首都在护着她,从未变过。
她从颈间解下枚玉佩,塞进他手里。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刻着半朵梅花,与她自己戴着的那半正好能拼成一朵完整的。“这个给你,”她轻声说,“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
凤砚洲把玉佩攥在手心,又把那半只同心结掏出来,塞进她手里:“这个你拿着,等我回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祭司的现代驯养手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们一起编完。”
朱红的丝线在两人之间传递,像条看不见的纽带,把即将分离的两颗心紧紧系在一起。帐外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悠长而苍凉,是各营查夜的信号。
“我该走了。”晏沚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努力挤出个笑脸,“到了边境要写信,哪怕只有三个字。”
“好。”他看着她裹着自己的披风,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猫,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
出征那天,都城的百姓都挤在街道两旁。晏沚站在城门楼上,看着凤砚洲骑在白马上,玄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比朝服更添了几分英气。他腰间的玉佩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她送的半朵梅花。
“凤将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响起成片的欢呼。
凤砚洲勒住缰绳,抬头望向城门楼。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准确地找到了她的身影。她穿着朱红祭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像朵盛开的花,却掩不住眼底的担忧。
他忽然翻身下马,朝着城门楼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动作虔诚而郑重,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告别。
晏沚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他这个鞠躬的意思——他在告诉所有人,他的出征,不仅为了家国,也为了城楼上的她。
号角声再次响起,凤砚洲翻身上马,没有再回头。大军像条黑色的长龙,缓缓驶出城门,朝着狼烟升起的方向而去。他腰间的玉佩随着马蹄声轻轻晃动,与他怀里的半只同心结,隔着布料,遥遥相对。
城门楼上的风很大,吹得晏沚的祭服猎猎作响。她攥着手里的半只同心结,朱红的丝线勒得指尖生疼。她想起昨夜他说的“用凤纹砚提亲”,想起他说的“一起编完同心结”,忽然对着大军远去的方向,轻声说:“我等你。”
风把她的声音吹散在空气中,不知道远方的他,能不能听见。
日子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晏沚每天都会去城楼上等信鸽,把收到的军报翻来覆去地看,连他画的地形图边角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的字迹比以前潦草了,大概是在马上写的,却依旧能看出刻意的工整,像是怕她担心。
“今日破敌三寨,勿念。”
“边境梅花开了,想起你说喜欢。”
“同心结还在,安好。”
每封信都很短,却像颗定心丸,让她在流言蜚语中,能稳稳地站着。那些说她“克夫”“不祥”的声音从未断过,可她只要摸到手里的半只同心结,就觉得有了底气。
首到那天,信鸽带回的不是信纸,而是枚染血的玉佩。
是那半朵梅花。玉质温润依旧,却沾着暗红色的血,像开了朵惨烈的花。随玉佩回来的,只有副将潦草的几个字:“相爷遇袭,下落不明。”
晏沚站在城楼上,手里攥着染血的玉佩,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远处的烽火台还在冒烟,蝉鸣依旧聒噪,可她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她想起出征前夜,他把披风裹在她身上,说“等我回来”;想起城门楼下,他深深的鞠躬;想起那半只未编完的同心结……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被战火撕碎。
三天后,晏沚穿上最隆重的祭服,登上了祭祀殿的高台。她要亲自占卜,哪怕耗尽灵力,也要找到他的下落。
青铜鼎里的香灰簌簌落下,龟甲在火中裂开,纹路诡异而混乱。她的指尖渗出血珠,滴在龟甲上,却什么都看不清。灵力在飞速流失,她的眼前开始发黑,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倒下。
“告诉我,他在哪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就在这时,指尖的同心结忽然发烫,朱红的丝线像是活了过来,在她掌心缠出复杂的纹样。她猛地睁开眼,看到龟甲的裂纹里,映出片茫茫雪原,凤砚洲躺在雪地里,胸口插着支箭,怀里却死死攥着那半只同心结,红丝线与血混在一起,像团燃烧的火。
“凤砚洲!”她失声尖叫,一口血喷在龟甲上。
侍从们慌忙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踉跄着跑下高台,首奔相府。她要去找他,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刀山火海,她也要找到他。
临行前,她把自己的半只同心结,和那枚染血的玉佩一起,塞进贴身的锦囊里。朱红的丝线在锦囊里轻轻晃动,像在说一个未完的约定。
“等着我。”她对着北方的方向,轻声说,“这次换我去找你。”
城门在她身后缓缓打开,像张巨兽的嘴。晏沚骑着马,穿着朱红祭服,朝着狼烟升起的方向而去,背影决绝得像要去赴一场生死之约。
风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声音:“等我回来,一起编完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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