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暖光灯像块融化的黄油,把空气都染得黏糊糊的。晏沚蹲在樟木箱前,指尖拂过刚收来的古镜残片,边缘的蟠螭纹己经模糊不清,却仍能看出是汉代的工艺。
“这枚残片的弧度,和上次那面唐代菱花镜能对上。”她回头对凤砚洲笑,眼里的光比灯光还亮,“等拼好了,又是件完整的宝贝。”
凤砚洲站在她身后,手悄悄往袖子里缩了缩,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环,心跳突然乱了节拍。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特意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那道浅疤——是上次刻玉时不小心划的,晏沚总说这疤像朵没开的花。
“还有块更大的残片在里间。”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像被砂纸磨过,“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昨天刚清理出来的。”
晏沚挑眉看他,觉得今天的他有点反常。平时他看她摆弄文物,总会凑过来问东问西,今天却站得远远的,耳根还泛着可疑的红。
“怎么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藏了什么宝贝,还得特意去里间看?”
凤砚洲没说话,只是拉开里间的门。暖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通往某个秘密的路。他侧身让她进去,指尖在袖中攥得更紧了——那枚青铜镜戒指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点微痛的清醒。
里间的工作台上铺着块新的绒布,上面摆着几样工具,却没有什么古镜残片。晏沚正觉得奇怪,凤砚洲忽然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熟悉的雪松味。
“还记得我们共修的那面铜镜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镜背的凤鸟纹,你说像两世的我们。”
晏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当然记得,那面铜镜的凤鸟交颈而栖,尾羽缠在一起,像个解不开的结。她总说那纹路刻得太缠绵,他却红着脸说“本来就该这样”。
“记得。”她轻声应道,感觉到他的手从袖中抽出,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
凤砚洲慢慢松开她,转身面对她时,手里多了枚戒指。不是之前那枚银质的,而是用青铜镜的边角料打磨成的,戒面刻着简化的凤鸟纹,交颈处刻着两个极小的字——“三生”。
青铜的颜色带着岁月的温润,像从汉代的古墓里刚挖出来的,却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显然被人反复打磨过。
“我找老工匠把铜镜的余料融了,”他的指尖微微发颤,把戒指递到她面前,目光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刻了‘三生’,你说过……我们是三世的缘分。”
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动作比上次在老宅时熟练了些,却还是难掩紧张,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又松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第一世,你是祭司,我是王,你为我占卜,我护你周全;第二世,战火纷飞,我没守住约定,让你等了一辈子;这一世……”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异常清晰,“我想用这枚戒指,换你往后余生,不管还有几世,都让我陪着你。”
这句求婚语,像跨越了千年的风,从汉代的宫殿里吹来,穿过民国的硝烟,落在今生的工作室里,带着青铜镜特有的厚重与温柔。
晏沚看着他单膝跪地的样子,忽然想起汉代壁画里,那个披铠甲的将军单膝跪在祭司面前,手里捧着的玉佩,与这枚戒指的纹路如出一辙;想起民国照片里,他举着相机,镜头里的她正低头修书,嘴角藏着没说出口的期待。
原来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此刻的“三生”。
她没伸手去接戒指,而是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青铜镜的凉意还残留在他指尖,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像杯酿了三世的酒,醇厚得让人微醺。
“早该说了。”她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落在他唇角,“我等这句话,等了三辈子了。”
凤砚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把她紧紧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他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青铜的凉意贴着皮肤,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喜欢吗?”他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里的紧张终于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温柔。
“喜欢。”晏沚摸着戒指上的“三生”二字,忽然笑出声,“就是有点沉,像戴着块小铜镜。”
“沉才好。”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这样你就忘不了我了。”
门外的沈宴举着相机,快门“咔嚓”响了一声。镜头里,凤砚洲正抱着晏沚,耳尖红得像被煮熟的虾,身体僵得像块石头,显然还没从求婚成功的喜悦里缓过神。
“啧啧,平时在公司雷厉风行的凤总,这会儿跟个木头似的。”沈宴对着相机屏幕啧啧称奇,手指飞快地给照片命名——“石化摄政王”,然后发给了苏清阮。
苏清阮的消息几乎秒回:【把照片发我,以后他再欺负晏沚,就拿这个威胁他。】
沈宴笑着回复“收到”,正准备推门进去,却被苏清阮从身后拉住。她手里拿着块刚打磨好的玉牌,上面刻着“宴”字,是用上次凤砚洲刻坏的玉料做的。
“别打扰他们。”她的声音很轻,眼里却盛着笑意,“让他们多腻歪会儿。”
沈宴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拂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他用那枚弯钢笔的金属熔了重铸的,内侧刻着“清宴”二字。“我们刚在一起时,你也总脸红。”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点狡黠,“尤其是我给你递钢笔的时候。”
苏清阮的脸果然红了,轻轻捶了他一下:“那是因为你总把墨水蹭到我手上。”
两人相视而笑,转身往外走,把空间留给里间的两人。工作室的暖光灯透过门缝漏出来,在地上投下块温暖的光斑,里面传来晏沚的笑声,和凤砚洲带着点傻气的回应,像首温柔的歌。
傍晚的工作室里,晏沚把那枚青铜镜戒指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和之前的银戒、交颈凤鸟玉佩放在一起。凤砚洲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给每件信物贴标签,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格外温柔。
“这个贴‘汉代·定情’,这个是‘民国·约定’,这个……”晏沚拿起青铜戒,想了想,写下“今生·三生”,“这样就齐了。”
凤砚洲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目光落在锦盒里的信物上,忽然说:“其实还有件信物。”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半块梅花形状的墨锭,边缘己经磨得光滑,“这是第一世你研墨用的,我捡了半块,一首带在身上。”
晏沚的指尖抚过墨锭上的纹路,忽然闻到淡淡的松烟香,像从汉代的书房里飘来的。她想起梦里那个穿古装的自己,正低头研墨,身边的男子执剑而立,剑穗上的玉佩轻轻晃动,与此刻锦盒里的玉佩发出一样的声响。
“真好。”她轻声说,把墨锭放进锦盒,“所有的念想,都找到了归宿。”
凤砚洲吻了吻她的侧脸,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远处的夕阳上。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幅被打翻的胭脂盒。他忽然想起那条未知号码的短信,想起“还有一世,未完待续”,心里却没有丝毫不安。
不管还有几世,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只要他们手里握着这些信物,心里记着彼此的名字,就一定能找到对方。
就像这枚青铜镜戒指上的“三生”,不只是总结,更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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