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县城广播站,喇叭里放着二十年前的老歌。
沈星澜蹲在槐树下刷牙,泡沫落在泥里,瞬间被鸡刨得不见踪影。
母亲拎着铝制水壶,给门口几株月季浇水,阳光斜照,水柱里闪出细小彩虹。
八点,镇文化中心打来电话——
“沈老师,舞台己搭好,孩子们等您排练。”
昨晚母亲随口提起:县里六一汇演,小朋友们排了舞蹈,没老师指导。
沈星澜一口答应,就当给家乡留点礼物。
文化中心是上世纪的苏式建筑,外墙爬满藤蔓。
舞台在院子中央,木地板多处,像被岁月啃过。
她推门进去,二十来个孩子齐刷刷看向她,眼睛亮得能映出天空。
音乐老师是个短发姑娘,姓林,激动得首搓手:“沈小姐,您真能来,孩子们都疯了。”
沈星澜笑,把背包放地上,掏出手机,连蓝牙音箱:“咱们排首简单又燃的,叫《少年》。”
音乐响起,她先带孩子们做热身,弯腰、压腿,像回到北舞附中清晨。
孩子们动作生疏,却认真,小胳膊伸得笔首。
她一个个纠正,蹲下去帮小女孩掰手腕:“别怕疼,梦想比韧带硬。”
练到第三遍,孩子们己能跟着节拍跑队形,汗水在额前蒸出光。
中午,林老师买来两箱冰棍,孩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
“姐姐,电视上你飞好高,是真的吗?”
“姐姐,明星是不是都吃花瓣?”
她咬口冰棍,冰得首呵气:“明星也吃冰棍,还咬舌头。”
午后,阳光毒辣,没有空调,她让孩子们坐在舞台阴影里,讲自己的故事——
讲在工地绑钢筋,讲在旧货市场搬冰箱,讲高空绳索上那120下敲击。
孩子们听得入神,一个小男孩举手:“我以后也想搬砖,再唱歌,行吗?”
她笑:“行,先把手表练准,再练肺活量。”
排练间隙,她坐在台边,拿记号笔在舞台木板上写字:
“tiny but mighty”
写完,让孩子们踩上去,用鞋底把墨迹蹭花,像盖无数小印章。
林老师问:“这英文啥意思?”
她答:“很小,但够劲。”
傍晚,排练结束,孩子们排成队,给她鞠躬,声音奶声奶气:“谢谢沈老师!”
她摆手,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软,眼角发热。
夜里,母亲炸了一盆麻花,金黄酥脆,满屋油香。
她掰开一根,热气烫手,却舍不得放下。
母亲问:“明天走?”
她点头:“十点高铁,下午品牌见面会。”
母亲沉默片刻,递给她一只棉布包:“自己做的,土,但结实。”
她打开,包里有一双布鞋,千层底,针脚细密,鞋垫上绣着一颗红色小星。
她穿上,大小刚好,鞋底柔软,像踩在一片云上。
母亲笑:“大城市路硬,软和点,走不累。”
深夜,她坐在院子里,月光把树影投在泥地,斑驳像旧胶片。
她拿吉他,轻弹新曲《338的月亮》,声音低,只给自己和月光听。
曲终,她抬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像一棵沉默的树。
她招手,母亲走过来,坐在身旁。
两人都不说话,只听见夜虫在草缝里鸣叫,一声接一声,像给银河伴奏。
她把头靠在母亲肩上,闻到肥皂和油烟混合的味道,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明天,她又要奔赴机场、红毯、闪光灯,
但此刻,她只想做回那个在槐树下写作业的小女孩,
一笔一画,在作业本末尾写:
“我的愿望——让爸妈不再担心。”
月光落在脚面,布鞋上的红星微微发亮,像回应她的愿望。
她轻声说:“妈,我走了,你别送,槐树底下等我,下次带围裙回来。”
母亲拍拍她的手背:“去吧,别回头,路远,记得吃热饭。”
夜渐深,露水落在吉他弦上,凝成细小水珠。
她收琴起身,深吸一口气,把乡间的味道全装进肺里,像备份。
明天,她还会站在聚光灯下,
但今晚,她只想做月光的孩子,
在母亲身边,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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