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帝都摄影棚依旧灯火通明。沈星澜裹着羽绒服，靠在一面巨大的LED屏前休息。
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她最新接下的综艺节目预告——《玻璃心实验室》。
节目设定简单粗暴：邀请明星在镜头前接受“网络恶评”实时轰炸，能坚持到最后不落泪，即可为慈善项目赢得一百万捐助。
她本可以不接。
S级综艺的邀约早己雪花般飞来，她偏偏选了这档被同行戏称为“自虐秀”的首播。
经纪人阿初在电话里吼：“你疯了？刚还清债，又想被骂上热搜？”
她只回一句：“我想称一称，那些字到底有多重。”
首播开始。
机位全开，弹幕权限放开，十万网友蜂拥而入。
主持人简短开场后，巨幅投影墙亮起，实时抓取网友评论，滚动速度堪比暴雨。
【沈星澜不就是靠卖惨翻红？】
【脸那么垮，还好意思营销少年感？】
【听说她背后有金主，税交那么多，钱干净吗？】
恶评夹杂着表情包，像砖头一样砸向她。镜头推近，她面无表情，只是目光追着每一条评论，把它们读完。
工作人员递来一副耳机，里面是语音版恶评，机械男声没有情绪，却句句带刺。
她戴上，呼出的雾气在冷空气中短暂停留。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投影墙忽然出现一条加粗大红色：
【你爸在矿里没的，怎么不继续挖啊？】
全场瞬间安静，连弹幕都出现短暂真空。主持人下意识看向她，这是提前审核时被封杀的内容，不知为何漏了出来。
她眨了下眼，拿起桌上的便签，写下一行字，举到镜头前：
“继续，还有吗？”
弹幕停滞一秒，随后像被激怒的海，浪头更高：
【装什么淡定，下一秒就得哭！】
【消费亡父，良心不会痛？】
【镜头拉近点，我要看她眼泪！】
她放下便签，拿起遥控器，把弹幕字体调到最大，速度调到最慢，确保自己能看清每个字。然后，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压住十万人的喧嚣：
“你们说得对，我卖过惨，也靠过流量。但流量就像这弹幕，滚过去就没了。我留在屏幕上的，是纳税回执，是作品，是我爸教我写的‘平安’两个字。你们可以骂我，但请别挡住后面想认真生活的人。”
说完，她摘下耳机，对着镜头深深鞠躬，九十度，整整三秒。
再抬头，眼眶微红，却没有一滴眼泪。导播室有人不自觉鼓起掌，像传染，掌声蔓延到棚外。
计时器跳到第三十分钟，首播结束。弹幕最后一次滚动，速度明显慢下来，一条留言被人工置顶：
【对不起，刚才口嗨了，你比我坚强。】
主持人宣布：“沈星澜挑战成功，一百万元将捐给‘矿下安全改造基金’。”
她点头，转身走向后台，脚步稳得像走完一根看不见的钢丝。
化妆间里，阿初等得焦急，一见面就递手机：“热搜第一！你炸了！”她点开，话题却是#沈星澜请继续#，实时讨论全是网友自省：
【她没哭，我哭了】
【原来恶评真能杀人】
【以后敲键盘前，先呼吸三下】
她看着屏幕，忽然笑了，笑得肩膀轻颤，却无声。阿初不明所以，她抬头：“玻璃心？不，是钢化玻璃，碎也扎手。”
离开摄影棚时，天己微亮。她站在路边，深吸一口带着汽油味的空气，从兜里掏出那张便签，撕成两半，一半塞进垃圾桶，一半贴在自己手机背面。上面写着：
“继续，还有吗？”
她把手机对准东方，朝阳正升起，像给便签镀了一层金。她轻声说：
“有，就继续。没有，也要继续。”
然后，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税务局，早班自习室。”
车门关上，朝阳跟着她一起钻进车厢，像一位不依不饶的观众，等着看下一场戏。
而她，终于学会在灯光之外，也能稳稳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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