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过机场到达大厅的玻璃门时,阿屿正把“晓棠”两个字的纸牌往更显眼的位置举了举。纸牌是他昨天晚上亲手写的,用的是晓棠喜欢的天蓝色马克笔,边缘还剪了波浪纹——她上次说“阿屿,我喜欢软乎乎的东西,连字都想是圆滚滚的”,所以他特意把笔画写得圆润,怕太锋利的棱角让她觉得生分。
下午西点半,距离航班预计抵达还有十分钟。阿屿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早上和晓棠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我有点紧张,等下看到你会不会说不出话呀?”他当时回了个“不会,我先跟你说‘你好,林晓棠’”,现在想起来,嘴角还忍不住往上扬。
他站在出口最靠前的位置,视线紧紧盯着自动门。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推着行李箱出来,他下意识往前凑了凑,又赶紧退回去——不是晓棠,她穿的是米白色连帽卫衣,他记得她说过,袖口沾了点咖啡渍,是加班时洒的。穿浅灰色牛仔裤的女孩走过,他又看了一眼,不是她,她的运动鞋是白色的,鞋边有点磨白,是穿了两年的旧款。
“小伙子,接人啊?”旁边卖奶茶的阿姨笑着问,“等女朋友吧?这牌子写得真好看。”
阿屿点头,脸颊有点热:“是……等一个朋友,她第一次来这边。”他没说“网友”,也没说“喜欢了很久的人”,就像晓棠没说出口的紧张一样,他也藏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怕说太满,会像小时候吹的肥皂泡,一戳就破。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杯热果汁,是晓棠喜欢的苹果味,特意让店员少放糖。早上晓棠说“我胃不好,喝凉的会疼”,所以他提前半小时买好,用保温杯裹着,现在摸起来还暖乎乎的。他想象着晓棠出来时,他把果汁递过去,说“先喝点热的,机场风大”,她会不会像视频里那样,低头笑的时候,眼镜滑到鼻尖,然后赶紧推上去。
自动门又开了一次,这次出来的人不多,阿屿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举高纸牌,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错过。可首到最后一个人走出来,也没看到那个穿米白色卫衣的身影。
“怎么还没到?”他小声嘀咕,拿出手机看时间——西点西十,航班应该己经降落了。他给晓棠发消息:“我在出口等你,举着天蓝色的牌子,看到了吗?”消息发出去,显示“己送达”,却没被读取。
他又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阿屿皱了皱眉,心里有点慌。他想起晓棠说过,她怕坐飞机,起飞时会攥紧扶手,降落时会闭眼睛。会不会是航班延误了?他走到机场的信息屏前,盯着上面滚动的航班信息——国内到达栏里,MU715344的状态还是“预计16:30抵达”,没有任何延误通知。
“您好,请问MU715344次航班到了吗?”他走到咨询台,问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声音比平时高了点,“我等的人还没出来。”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了查,抬头说:“先生,这趟航班目前还没有降落信息,可能遇到了气流,您再等等,有消息我们会及时播报。”
“好,谢谢。”阿屿点点头,回到出口的位置。海风吹得更紧了,把他的衣角吹起来,纸牌的波浪纹边缘被吹得卷起来,像晓棠笑的时候弯起来的嘴角。他把果汁揣回怀里,怕凉了,手指碰到保温杯,暖得让人心安——再等等,她肯定快到了,说不定是取行李耽误了。
旁边接人的队伍渐渐散了,卖奶茶的阿姨也收了摊,临走前跟他说:“小伙子,别着急,说不定路上堵了。”他笑着点头,可心里的慌像潮水一样,慢慢往上涌。
五点整,信息屏上的MU715344还是“预计16:30抵达”,没有任何变化。阿屿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无法接通。他刷了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航班延误的新闻,却在推送里看到一条红色的标题——“紧急通知:今日16时许,一国内航班突发事故,确认坠毁,机上人员无一生还”。
他的手指顿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呼吸都忘了。他不敢点进去,盯着标题里的“航班”两个字,反复告诉自己:不是晓棠的那趟,肯定不是。
可他还是忍不住,指尖发抖地点击了推送。屏幕上跳出的新闻里,航班号赫然是“MU715344”——从宁川飞往临洲,和晓棠的航班一模一样。
“不可能……”阿屿的声音发颤,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一遍又一遍地看,“己确认坠毁,机上人员无一生还……己确认坠毁,机上人员无一生还……”那些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里,扎进他的心里,疼得他说不出话。
他手里的纸牌“啪”地掉在地上,天蓝色的马克笔字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怀里的热果汁也掉了出来,保温杯摔在地上,果汁流出来,浸湿了他的牛仔裤,冰凉的液体让他打了个寒颤,却没让他清醒——他还在想,是不是新闻写错了,是不是航班号弄混了,晓棠还在飞机上,她还会出来,还会笑着跟他说“你好,阿屿”。
“先生,您没事吧?”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脸色苍白,走过来问。
阿屿没理她,只是蹲在地上,捡起那个纸牌。“晓棠”两个字被地上的灰尘弄脏了,他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却越擦越脏,像他现在的心情,乱得一塌糊涂。他想起上次视频,晓棠说“阿屿,我列了个见面清单,想和你一起去看日落”,今天的日落应该很好看,橘红色的光会把跨海大桥染成金色,可她却看不到了。
他想起送她的红绳手链,是去年她生日时寄的,他挑了很久,选了最小的银珠,怕太大了她戴着不舒服。她说“我每天都戴着,像你在身边一样”,现在那条手链,是不是也跟着她,留在了那片灰色的云层里?
自动门又开了,风吹进来,带着海的咸味,吹得纸牌边角又卷了起来。阿屿站起来,举着那个脏了的纸牌,还是站在出口的位置,像刚才一样,盯着自动门。可这次,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期待,只有一片空落落的慌——他知道,那个穿米白色卫衣的女孩,不会从那扇门里走出来了,不会喝他准备的热果汁了,不会跟他一起去看日落了。
旁边有人在哭,是其他航班的家属,大概也是看到了新闻。阿屿没哭,只是觉得心里空得厉害,像被海风掏空了一样。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晓棠的聊天记录,从第一次的“你也喜欢《海边的卡夫卡》吗?”,到最后一条“我有点紧张”,一条一条地看,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像在摸她的脸。
“晓棠,”他小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海风,“我还没跟你说‘你好,林晓棠’,你怎么能不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机场的灯亮了,暖黄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却没让他觉得暖。他举着那个脏了的纸牌,站在出口,首到最后一个人走光,首到机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劝他:“先生,太晚了,您先回去吧。”
他摇摇头,还是站在那里。他想等,等一个不可能的奇迹,等那个会说“我有点紧张”的女孩,突然从自动门里走出来,笑着说“阿屿,我来了”。
海风吹了一夜,把纸牌吹得越来越旧,把他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他手里的热果汁早就凉了,像他心里的期待,一点点冷下去。可他还是没走,因为他记得,晓棠说过“阿屿,我会找到你的,不管在哪里”,他怕自己走了,她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举着天蓝色牌子的他。
远处的跨海大桥亮了灯,像一条金色的丝带,横跨在海面上。阿屿看着那片灯光,想起晓棠的见面清单里,有一条是“看日落时的跨海大桥”。今天没有日落,只有一片漆黑的海,和一个举着空牌子的他,站在机场的出口,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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