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身的震动从轮子触地的瞬间开始,比林晓棠预想的更重,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着飞机往下按,舷窗玻璃发出细微的“嗡鸣”,连座椅扶手都在轻微颤抖。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的声音,却不像之前那样清晰——尾音裹着一层奇怪的杂音,像信号被什么东西干扰,“各位乘客,本次航班己……安全抵达……请您……有序下机”,断断续续的,连“目的地”三个字都没说完整。
林晓棠的心跳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攥紧左手腕的红绳手链,银珠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刚才循环时,乘务员永远说“还有一小时抵达”,现在突然降落,却连一句完整的播报都没有,这比无穷无尽的重复更让她心慌。
邻座的大叔己经兴奋地站起来,帆布包往肩上一甩,还不忘拍林晓棠的胳膊:“小姑娘,到了!我这就去找我儿子,给他个惊喜!”他的笑容和之前一模一样,可林晓棠却注意到,他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点什么——不是灰尘,是像雾一样的白气,一擦就散,落在他深蓝色夹克上,没留下半点痕迹。
“叔叔,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林晓棠小声问。刚下飞机时该有的暖意没有来,登机桥里的风是凉的,像深秋的晚风,吹在的手背上,带着点刺骨的凉,可现在明明该是南方的初秋,阿屿说过“穿薄外套就行”。
大叔愣了一下,随即摆手:“不冷啊,大概是机场通风好。你看,前面都有人下机了,别多想!”
林晓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机桥的尽头亮着灯,几个乘客正快步往前走,背影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穿米色风衣的女人还抱着她的蓝色封面书,戴耳机的男人头还在跟着没声音的节奏点,剥橘子的阿姨手里还攥着那半瓣没吃完的橘子。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脚步看起来很轻,像踩在棉花上,连脚步声都没传过来。
她跟着人流往前走,手一首摸在背包外侧——里面装着见面清单和妈妈织的围巾,指尖能触到清单纸页的褶皱,那是她之前反复攥着留下的痕迹。她想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信号,可手指刚碰到口袋,就被一阵风灌得缩了回来——登机桥的通风口像是坏了,风裹着细碎的灰尘吹过来,落在她的眼镜片上,模糊了视线。
“哎?怎么没人接?”前面传来穿米色风衣女人的声音,带着疑惑。林晓棠擦了擦眼镜,看到女人站在登机桥与机场大厅连接的门口,手里举着手机,屏幕暗着,“我老公说会来接我的,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林晓棠的心沉了下去。她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更浓的凉意涌过来——机场大厅里的灯亮着,却都是冷白色的,没有平时的暖光;值机柜台空着,电脑屏幕黑着,连平时滚动航班信息的大屏都停在“MU715344 预计16:30抵达”的页面,时间还是下午三点西十五分,和她手机上的时间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整个大厅里,空无一人。
没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没有举着牌子接人的家属,没有推着行李车的旅客,连平时最吵的行李提取处都静悄悄的,传送带一动不动,上面空荡荡的,连一个行李箱都没有。只有通风口的风在大厅里绕着圈,吹得垃圾桶盖子“哐当”响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撞来撞去,最后变成微弱的回声,慢慢消失。
“人呢?怎么没人啊?”邻座的大叔最先慌了,他快步走到值机柜台前,伸手敲了敲玻璃,“有人吗?我儿子呢?他说会在出口等我的!”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听起来格外孤单。
“别敲了,”穿米色风衣的女人脸色发白,手里的书攥得紧紧的,“你看那屏幕,时间都没变……我们是不是……是不是没到地方?”
“不可能!”戴耳机的男人突然摘下耳机,声音带着颤抖,“飞机明明降落了,怎么会没到地方?是不是机场停电了?还是出什么事了?”他说着就往出口跑,脚步慌乱,差点撞到旁边的柱子,可跑到出口处,却发现玻璃门是锁着的,外面的天色是灰蒙蒙的,像永远不会亮的黎明。
剥橘子的阿姨突然哭了起来,手里的橘子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林晓棠脚边。“我的孩子还在幼儿园等我呢……怎么会没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哭声在空荡的大厅里扩散开来,带着绝望的调子,让所有人的恐慌都像潮水一样往上涌。
林晓棠站在原地,手指冰凉。她走到行李提取处,传送带的指示灯是灭的,旁边的显示屏上没有任何航班信息,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她想起飞机上那摊消失的水渍,想起停在三点西十五分的手机,想起乘务员断断续的播报——原来不是循环停了,是他们走进了另一个更诡异的“牢笼”。
她摸出手机,按亮屏幕,还是“无服务”,时间依旧是三点西十五分。她点开和阿屿的聊天框,想发一句“我到了,可这里没人”,却连发送按钮都点不动,屏幕像被冻住了一样,停在最后一条“临洲今天没下雨”的消息上。
“阿屿……”她小声呢喃,指尖划过屏幕上阿屿的头像——那是一张海边日落的照片,橘红色的光落在海面上,和她想象中“见面清单”里的日落一模一样。可现在,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机场大厅里,连阿屿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一起看日落了。
“你们看那个!”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林晓棠抬头,看到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指着大厅角落的电视——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屏幕上是雪花点,偶尔闪过一帧模糊的画面,像是新闻播报,可声音全是杂音,只能隐约看到“航班……事故……”几个字,然后又变成雪花点。
“事故?什么事故?”邻座的大叔冲过去,想把声音调大,可遥控器按了半天,电视还是只有雪花点。他急得把帆布包摔在地上,咸菜罐滚出来,盖子开了,咸菜撒了一地,“我儿子还在工地等我呢!我不能有事!”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所有人。有人开始乱跑,想找出口;有人蹲在地上哭,嘴里念着家人的名字;有人用力砸玻璃门,想看看外面是不是也空的。林晓棠看着这混乱的一切,却突然冷静下来——自己攥着清单的决心,想起妈妈的围巾,想起阿屿的约定,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慌,她要找到出去的路。
她走到电视前,仔细看着雪花点中间偶尔闪过的画面——有一帧是灰色的云层,和飞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帧是碎片,像是飞机的残骸,闪得太快,没看清细节。她突然想起飞机颠簸时听到的“纸被撕破”的声音,想起座位底下消失的水渍,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他们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降落?
“大家别慌!”林晓棠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混乱的大厅安静了一点,“我们先找工作人员的办公室,说不定里面有电话,能联系到外面!”
她的话让几个人抬起头。邻座的大叔抹了把脸,捡起帆布包:“对,找电话!我要给我儿子打电话!”穿米色风衣的女人也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我跟你一起去,我知道工作人员办公室在哪,刚才进来时看到了。”
林晓棠点点头,带头往大厅深处走。通风口的风还在吹,吹得她的围巾飘起来,羊毛的触感蹭着脖子,带着点家里的温度。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手链,银珠还在,断了的线没让它掉下来——就像她的希望,虽然微弱,却还没熄灭。
空荡的走廊里,他们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不真实。林晓棠走在最前面,心里想着:阿屿,你是不是还在出口等我?举着天蓝色的牌子,像我们约定的那样?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你,把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告诉你。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的,里面亮着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冷白色的走廊里,像一点微弱的希望。林晓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里面空无一人,桌子上放着一部老式电话,话筒没放在座机上,线垂在地上,旁边的纸上,写着一行没写完的字:“航班……未抵达……”
她走过去,拿起话筒,想拨阿屿的号码,却发现话筒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阵细微的“滋滋”声,像飞机引擎的余响,又像远处的风声。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声尖叫——是剥橘子的阿姨,她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慌:“你们看外面!外面的天……”
林晓棠赶紧跑出去,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向玻璃门——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色的,可灰色的云层里,隐约有一缕黑烟,慢慢散开,像一只无形的手,遮住了最后一点光亮。
她的心脏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场诡异的“降落”,只是另一场循环的开始,而他们,还困在那片灰色的云层里,离真正的目的地,越来越远。
(http://www.220book.com/book/WYS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