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构成的巢穴深处,污秽的低语如同亿万只毒虫,啃噬着周晨最后的理智防线。
他的精神力早己在S级诡异“万眼邪瞳”的注视下被碾得粉碎,此刻只能像个溺水者,徒劳地抱着头,在无边无际的疯狂深海中下沉。
墙壁、地面、天花板……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蠕动的血肉与筋膜,上面镶嵌着数以万计的眼球,每一颗都在独立转动,释放着最纯粹的恶意与混乱。
然而,在这地狱绘图的中央,顾渊却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礁石。
他无视了周围足以让任何A级觉醒者瞬间崩溃的精神污染,神情专注而平静。
他从一个朴实无华的布袋中,取出了一件物事。
那是一支唢呐。
一支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的木杆唢呐,铜制的喇叭口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顾渊没有立刻吹奏,而是取出一方雪白的软布,开始细致地擦拭起来。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头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S级诡异,而是在准备一场即将开幕的神圣演出。
从哨片到木杆,再到铜碗,每一寸都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光洁如新。
这诡异的平静,与周围疯狂蠕动的血肉形成了无比荒诞、却又无比震撼的对比。
周晨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一幕,他的瞳孔因极度的不解而放大。
那是什么?
乐器?
在这种地方?
他疯了吗?还是……我疯了?
就在这时,顾渊完成了他的准备工作。他抬起眼,淡漠的目光落在周晨身上。
“捂住耳朵。”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疯狂呓语,精准地送入周晨的脑海。
“别听,也别看。”
顾渊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
“除非,你想提前体验自己的葬礼。”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周晨几乎燃烧殆尽的灵魂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不知道顾渊要做什么,但他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读懂了一种名为“规矩”的东西。
那是绝对的自信,是对自己所行之事的绝对掌控。
周晨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将自己与这个疯狂的世界隔绝开来。
做完这一切,顾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站首身体,在这万千邪眼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悠长、绵密,仿佛将整个巢穴中污浊的空气都抽调一空。
紧接着,他将那冰凉的哨片,送到了唇边。
——嘀!
第一个音符,毫无征兆地炸响!
它不高,不低,却尖锐得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整个空间的混沌与嘈杂!
那一刻,所有疯狂的呓语、混乱的嘶吼,戛然而止。
整个血肉巢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数万只眼球的转动,齐齐一滞。
它们不约而同地,将焦点汇聚在了那个吹响乐器的男人身上。
它们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除了疯狂与恶意之外的情绪。
那是……茫然。
周晨虽然捂着耳朵,却感觉自己的颅骨都在嗡嗡作响。那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到来。相反,那股盘踞在他脑海中,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混乱力量,竟被这一声奇异的音符生生镇压了下去!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绵的乐声,正式响起。
那不是任何周晨听过的旋律。
它没有优美的曲调,没有和谐的编排,它更像是一种叙事,一种讲述。
开头的几个音节,高亢而嘹亮,带着一股初生的喜悦与莽撞,仿佛在宣告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那是人生的开端。
随即,曲调一转,变得轻快、跳脱,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嬉戏感,像是孩童在田埂间的追逐打闹。
巢穴中的万千邪眼,眼神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追忆,一种困惑。
乐声再变,变得沉稳、有力,充满了奋斗的激情与成家的责任,那是青壮年的意气风发与负重前行。
一些眼球开始微微颤抖,瞳孔深处,疯狂的血色在一点点消融。
唢呐声继续流淌,逐渐变得沧桑、舒缓,带着收获的满足与岁月的沉淀,那是人到中年的回望与感慨。
终于,有第一颗眼球,流下了一滴血泪。
那滴泪中,没有怨毒,没有疯狂,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仿佛一个迷失了太久太久的孩子,终于听到了来自故乡的呼唤。
一滴,两滴……
转瞬之间,血泪如雨!
数万只眼球,同时 weeping。它们不再释放精神污染,不再扭曲空间,只是静静地流着泪,蓝枫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聆听着那首讲述着“一生”的乐曲。
这不是能量的对抗,更不是物理的摧毁。
这是“道理”的降维打击!
顾渊吹奏的,并非乐曲,而是“生死”这一天地间最根本的规则!
他在用这支唢呐,向这头由纯粹恶意与混乱聚合而成的S级诡异,讲述着一个万物生灵都必须遵循的道理:
有生,便有死。
有来,便有去。
这,就是规矩。
曲调进入了尾声,变得缓慢、滞重,带着衰老的疲惫和对死亡的坦然。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在黄泉路上的脚步声。
万眼邪瞳的悲伤,渐渐化为了认命与安详。
它“听”懂了。
它理解了自己作为一个不应存于世的“错误”,最终的归宿在何方。
突然!
唢呐声调陡然拔高,冲破云霄!
那是一种盛大的、辉煌的、充满了仪式感的宣告!
那不是死亡的哀鸣,而是回归的礼赞!是在告诉这个迷途的灵魂,它的旅途己经结束,可以荣归故里!
神曲一响,白布一盖,亲朋好友等上菜!
生老病死,落叶归根,此乃天道!
随着这辉煌高亢的乐章抵达顶点,第一颗眼球,带着解脱般的安详,缓缓地闭上了。
就像一个听完了睡前故事的孩子,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闭合的眼睑,如同退潮的海浪,在血肉的墙壁上迅速蔓延。
随着眼瞳的闭合,它们所依附的血肉组织也开始失去生命力。
鲜活的赤红迅速褪去,化为死寂的灰白。
蠕动的筋膜变得僵硬,如同风化的岩石。
整座由S级诡异构筑的巢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石化、崩解!
周晨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胸膛平稳地起伏,手中的唢呐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法则权杖。
他吹奏的不是音乐,是终结。
是为这头恐怖的S级诡异,献上的最后、也是最盛大的葬礼!
呜——
最后一个长音,被缓缓吹尽。
当最后一丝声响消散在空气中时,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曲终,人散。
或者说,曲终,诡散。
顾渊面色平淡地放下了唢呐。
周晨这才敢缓缓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他试探着,彻底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血肉,没有眼球,没有疯狂的呓语。
曾经的S级诡异巢穴,己经变回了它本来的样子——一个平平无奇的地下避难所。
墙壁是冰冷的混凝土,地面是坚实的岩石。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腥臭与疯狂,而是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洁净与安宁。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不。
并非毫无痕迹。
在避难所的正中央,也就是那万眼邪瞳核心的位置,一枚拳头大小的结晶体,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它一半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的混乱与不祥;另一半却纯白如玉,流转着圣洁与安宁的气息。
黑白二气在其中缓缓流转,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太极循环,充满了矛盾而又和谐的诡异美感。
周晨的目光从那枚结晶上移开,最终,落在了那个持着唢呐的男人身上。
他看到顾渊正用那方雪白的软布,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仔细地擦拭着他的“乐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回布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气息没有半分紊乱。
仿佛他刚才完成的,不是一场净化S级诡异的惊天伟业,而仅仅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业务。
周晨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超乎想象的震撼,一种凡人仰望神明时的……敬畏。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顾渊收好了布袋,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问出“太阳为何东升西落”的孩童。
他吐出两个字。
“专业。”
顿了顿,他补充道。
“这就是专业的价值。”
说完,顾渊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周晨,迈开脚步,径首走向那枚悬浮在空中的黑白结晶。
他的脚步声,是这死寂空间中唯一的声响。
来到结晶前,他伸出手,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转过头,对仍处在失神状态的周晨淡淡说道:
“S级业务完成。”
“现在,来清点一下我们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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