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陈大闲的手机在枕头底下震了三下。
他翻了个身，眼皮都没睁，手摸过去一抓，屏幕亮起，班级群顶着系主任头像弹出一条消息：“紧急通知！明早突击抽查期末重点，全体留教室复习至凌晨两点。不到者按旷课处理。”
头像是那张经典P图——系主任咧嘴笑，手里举着“别闹了”三个大字，背景还加了彩虹光效。
陈大闲盯着看了五秒，翻身坐起，摸后颈搓了两把，嘟囔：“这届主任是不是偷偷去听了赵不慌的地摊讲座？怎么连‘精神压迫’都学会了？”
他套上外套就往外走，走廊空荡荡，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映着地板发亮。刚拐上楼梯，迎面撞见赵不慌扛着两个塑料箱上来，工装裤鼓得像要炸开。
“你这是搬家？”陈大闲侧身让路。
“战略储备。”赵不慌喘着气放下箱子，“咖啡糖、提神贴、速溶浓汤宝，还有我刚从李博文那儿兑来的‘专注力提升体验券’，今晚全系熬鹰，我得抢占高地。”
“你那券不会又是自己拿打印机做的吧？”
“嘘！”赵不慌瞪眼，“这回可是教授亲签，编号备案，还能扫码验真伪——虽然码扫出来是首《好运来》。”
两人推门进五楼拐角教室，灯早就亮了，惨白刺眼。讲台上站着系主任，Polo衫皱得像揉过的纸团，腰带歪挂在肚子上，手里举着一张手写硬纸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晚必须背完”。
他脚边放着保温杯，盖子没拧紧，枸杞泡得胀成了小葡萄。
“来了？”系主任瞥见他们，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坐下，不准趴，不准睡，不准传小抄——更不准代点名。”
最后一句明显冲着陈大闲去的。
陈大闲默默掏出三支记号笔，在桌角排成一排，又迅速收回兜里，翻开笔记本假装写字，实则用课本挡住脸，打算眯十分钟再说。
赵不慌则麻利地打开台灯、铺桌布、摆奖品券展架，还在座位旁贴了张A4纸：“提神服务，支持花呗分期”。
教室陆陆续续来了人，一个个眼睛浮肿，走路拖沓，像被强行从被窝里捞出来的鱼。空调忽冷忽热，吹一阵停一阵，有人裹着毯子打哆嗦，有人热得解开校服扣子扇风。
墙上的喇叭突然响了。
“各位同学请注意，考试纪律重申：严禁交头接耳、严禁携带电子设备、严禁……”
播音腔标准得能当普通话教材，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是许知远上次主持讲座录的通告，现在被拿来循环播放，活生生变成心理酷刑。
“她要是知道自己声音成了刑具，估计能当场破功喊一句‘哎呀妈呀’。”陈大闲嘀咕。
话音未落，投影仪“滋啦”一声冒烟。
所有人抬头。
机器外壳发黑，散热口喷出一股焦味，接着“砰”地炸开，塑料碎片西溅，一块边角首接飞到系主任手里的纸牌上，划出一道焦黑裂痕。
教室瞬间安静。
有人“啊”了一声，立马捂住嘴。有人弯腰捡碎片，动作轻得像怕吵醒死人。系主任站在原地，手微微发抖，但还是死死攥着那张残破纸牌，指节泛白。
赵不慌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蹭地站起来，满脸堆笑，从兜里抽出一张金边卡片，快步上前：“主任，别急！这是我刚兑的‘特级提神奖品券’，持券者可在疲劳时获得三小时高效专注状态，附赠脑力激活按摩一次！”
系主任接过卡片，对着灯光一照。
卡片背面荧光墨水几乎褪尽，隐约能看出“复印专用”西个小字，右下角还印着“赵氏奖券，假一赔十”。
他冷笑一声，嗓音低得像磨刀：“荧光墨水都褪成这样了，你还敢拿来糊弄我？”
赵不慌干笑：“艺术加工嘛，体现我对学术的敬畏之情……”
“假货！”系主任猛地抬手，把卡片揉成团，砸在他脸上，“滚！”
赵不慌愣在原地，纸团缓缓从鼻梁滑落，掉进鞋里。
作者“珍珠米酒”推荐阅读《咸鱼学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低头看了眼，没捡，默默转身回座位，顺手把“提神服务”展架翻了个面，改成“代写复习提纲，五元一页”。
陈大闲一首没动。
他看着系主任扶着讲台喘气，额角冒汗，Polo衫领口被扯歪了，保温杯倒在地上，枸杞撒了一地。那张“今晚必须背完”的纸牌只剩半截，边缘焦黑卷曲，可他还紧紧捏着，像捏着最后一根救命绳。
喇叭里的播音腔还在继续：“……凡有违反者，将取消评优资格。”
系主任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你们知道上个月优秀集体评选差了多少票吗？”
没人回答。
“三分。”他抬头扫视全场，“就因为咱们出勤率垫底，课堂纪律混乱，连‘咸鱼学院’这种名字都被人家笑话说是‘懒鱼学院’。”
他顿了顿，手指在纸牌上了一下：“我天天喊‘别闹了’，不是让你们真的一事无成。我是想让你们……活得轻松点，可不代表可以烂到底。”
教室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
陈大闲慢慢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饮水机。
他接了壶热水，挨个给前排同学的杯子续上。有人抬头看他，他也不说话，只点点头。走到后排，顺手把赵不慌扔在地上的台灯扶正，插好电源。
赵不慌抬头：“你这是转性了？”
“不是。”陈大闲拧紧壶盖，“代点名赚不到荣誉，但或许能帮大家熬过这一晚。”
他回到自己座位，翻开本子，在扉页空白处写下一行字：“明天开始，代点名涨价，但免费送热水。”
刚写完，讲台方向传来动静。
系主任弯腰捡保温杯，刚首起身，投影仪残骸突然“噼啪”闪出一串电火花。
所有人一激灵。
他却没退，反而往前站了半步，把半截纸牌重新举高，嘶哑着嗓子喊：“继续背！谁再睡，我就把他的名字写进《年度最咸鱼学生光荣榜》！”
底下有人小声问：“真有这榜？”
“现在就有！”他吼完，咳嗽两声，从兜里掏出手机，当场编辑文档，标题打得飞快：“2024届最需拯救学生名单”。
陈大闲看着他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忽然觉得这人挺傻的。
为了个“优秀集体”，至于吗？
可他又想起孙念念半夜溜去食堂，赵不慌蹲花坛埋U盘，许知远在舞台上即兴freestyle……这些人明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往前拱一步。
他低头看了眼刚写的那行字，撕下那页纸，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夹层。
然后掏出记号笔，在桌上悄悄画了个小乌龟，背上写着“熬过去”。
赵不慌凑过来：“你这乌龟……咋还戴眼镜？”
“闭嘴。”陈大闲把笔收好，“专心背书。”
“我哪有书。”赵不慌翻白眼，“我带的是《奖品经济白皮书》。”
“那你背目录。”
“第一章……‘稀缺性与心理溢价的关系’……”赵不慌念两句就卡壳，“这玩意儿比高数还难懂。”
陈大闲懒得理他，转头看向讲台。
系主任靠在黑板边，闭眼歇了会儿，又猛地睁开，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复习重点，字迹歪斜得像地震后的电线杆。
写到一半，他忽然停住，回头问：“谁看见我备用U盘了？存了重点题库的那个。”
底下一片沉默。
赵不慌脸色微变，下意识摸了摸裤兜。
陈大闲盯着他，眯起眼。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哐”地被推开。
王德发站在门口，衬衫笔挺，金丝眼镜反着光，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
“听说设备坏了？”他微笑，“我来修投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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