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大雍王朝很阴森的地界。
但苏瑾言觉得，他马上要去的地方，比天牢还要恐怖。
两个面无表情的玄甲卫，拖着他从又湿又臭的牢房里出来。
“你们要带我去哪？”苏瑾言的声音嘶哑，带着颤抖。
没人理他。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锁链和用力的推搡。
他被塞进一辆不透风的囚车，一路颠簸。等囚车停下，车门打开，外面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苏府大门。
还有，他曾引以为傲的书房——问心斋。
书房里熏着他喜欢的龙涎香，书架上他珍爱的古籍一册都没少，所有东西都和他走的时候一样。
除了主位上坐着的人。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身形瘦削，正慢悠悠的用杯盖撇着茶沫。
是她！
那个毁了他一切的毒医！
“你……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苏瑾言喉咙发干，嘴硬的吼道。
苏沐晚没看他，只是把目光投向窗外。
“今晚月色不错。”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有种掌控一切的淡定。
哟，这就带过来了？效率还挺高。天牢的伙食看来不怎么样，瞧这脸色，跟死了爹一样……哦不对，他爹确实不要他了。
“苏瑾言，”苏沐晚终于把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件死物，“念在兄妹一场，我让你死个明白。”
她说着，当着苏瑾言和那几个玄甲卫的面，慢慢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清瘦好看的脸。
苍白，冷静，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嘲讽。
那张脸，苏瑾言再熟悉不过了！
“啊——！”
苏瑾言像是被雷劈了，浑身猛的一颤，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发出凄厉的尖叫。
“苏……苏沐晚？不！不可能！你明明己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你被埋了！”
他双眼圆瞪，瞳孔骤缩，指着苏沐晚的手抖个不停。
鬼！
这是从地狱里爬回来讨命的恶鬼！
苏沐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冷笑一声。
惊喜吗？意外吗？看见我这张脸，是不是比见了鬼还刺激？
她没有理会苏瑾言疯疯癫癫的样子，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开了口。
“我们，从头说起吧。”
“就从解忧庐开业那天，你送来的那个疯秀才王生开始。”
苏瑾言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一脸的不敢相信。
苏沐晚自顾自的说着：“你以为送来一个必死的疯子，就能让我身败名裂？可惜，你不知道，心病，也可用毒医。我用怒火攻心，再用悲伤催泪，就让他活了过来。那一天，我踩着你送来的大礼，拿下了毒医的名号。哥哥，这份开业贺礼，我还真得谢谢你。”
“不……不是的……”苏瑾言喃喃自语，脸色更白了。
苏沐晚像是没听见，继续说：“然后是太后寿宴。你以为你炼制的延寿丹是得意之作？你闭关多天，用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却连最简单的药性相冲都忘了。哦，也对，你所有的医术，都靠着我的血，那些医书的真正内容，你一点都没学进去。”
“那一颗延寿丹，让你从天才神医变成了欺君罔上的骗子。哥哥，那一步，感觉怎么样？”
“噗——”
苏瑾言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死死的瞪着苏沐晚，眼里的恐惧褪去，只余怨恨。
“是你！全都是你设计的！”
“别急。”苏沐晚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
“我们再聊聊城南的瘟疫。”
苏瑾言浑身一震。
“你以为和无生教合作，用腐肌散播瘟疫，再由你来解救，就能让你重新站起来？哥哥，你太天真了。你大概不知道，腐肌之后会转为黑腐，那个所谓的解药，不过是催化剂而己。”
她顿了顿，看着苏瑾言脸上血色褪尽的样子，一字一句的说出最后的谜底。
“因为，腐肌这味毒，是我上辈子闲着没事，配出来喂狗的。”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苏瑾言心上！
她配的？
他最后的底牌，他从无生教那里拿到的秘密毒药，竟然只是她上辈子配出来喂狗的东西？！
多大的讽刺！多大的羞辱！
“啊啊啊！”苏瑾言疯了，他嘶吼着，想要扑上来，却被玄甲卫一脚踹倒在地。
“最后，我们来说说……那个备用品。”
苏沐晚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苏振宏真是没长进，我‘死’了，他还用老法子培养新的药人。你以为把他藏在别院地牢就没事了？你以为，那本《行医手记》是你最大的罪证？”
她缓缓蹲下身，与苏瑾言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对视，压低声音，轻声说：
“哥哥，那本手记，是我亲手给你准备的。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模仿你的笔迹，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
“从头到尾，你都在我的网里。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你的所谓天才，所谓谋划，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
苏瑾言的呼吸停住了。
他脸上的疯狂和怨恨，在这一刻，全都褪去，只剩下彻底的空洞和死寂。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只是别人设下的局。
他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呵……”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苏瑾言突然开始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用头去撞冰冷的地砖，疯了一样。
“妖女……你是妖女……你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他指着苏沐晚，用尽最后的力气诅咒着，声音凄厉。
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都被苏沐晚平静的话语碾得粉碎。
道心，彻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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