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观当然不会傻傻等他废话。对方开口时，他的复眼就在疯狂运转。
《新生观察日志》提供了水母怪人的基础信息，但这大概率同样是黎声的手笔。
昨夜，那只水母就表现出了“吃掉声音”的能力。
如果还能结合黎声的“预知”天赋，这会是个非常棘手的敌人。
借由黎声倾诉的一点点小过往，庞观发现他的气量似乎不那么充裕。
所以他选择了激怒。
“你……配吗？”
……
庞观的轻篾成功激怒了对方。
复眼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雪花噪点”，在黎声站立的位置一闪而逝。
——黎声欺骗了光线和对手的眼睛。
他压根不在面前！
与此同时，困住庞观手脚的无形屏障，在白雾般的水汽侵蚀下悄然消融。他的身体重获自由，现在，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时机来了。
黎声忍不住先发起了攻击！
后方气流出现了紊乱，黎声如幽灵般出现。带着呼啸的风声，他的手掌直刺庞观的后心。
……
骇人的烧伤正在庞观脸上生长着。不是简单的疼痛，就象皮肤在原本基础上重新生长后，再被密集的蚁群一点一点吃掉。
他第一次理解了红头怪人为什么在无时无刻都在张嘴，那是一种对疼痛无声的宣泄。
皮肤在灼烧中再生又被啃噬的剧痛，反而点燃了刚刚借来的力量。
而操纵者庞观，需要在撕裂的神智中下达最后的决策。
庞观猛地扭转身体，迅速半蹲。
枯瘦的左臂划出凌厉的半弧，狠狠撩向黎声的腰腹！同时，右臂以同样的姿态挥向身侧的空处。
紧接着，他竭力唤醒昨日那种灼热，试图让那无形的烈焰再次燃起，复上天空和后背。
但“沸腾”并没有响应他。
撩向黎声腰腹的左臂如同击入了肥皂泡沫，而右臂的挥击也同样落空。
光线在扭曲着，黎声的身影从头顶出现了！
他双手握紧着一只怪物牙齿，牙齿上萦绕着致命的虹光。
他的行为早就设计好了，目的是直接刺穿庞观的头颅！
……
庞观赌赢了。
那从天劈下的身影，在那獠牙将触及庞观头颅的刹那，竟也消散了。
那依旧是幻影！
……
在做出行动之前，庞观也有着自己的思量。
面对一个能够预知、且能操控光线与声音的存在，自己的复眼与大脑真的能判断出他的位置吗？
所以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赌一把。
他赌的是……
黎声的劣根性。
昨夜那只挂在窗户上的水母，是否看到了庞观释放“沸腾”的姿态？
那份未知的恐惧，足以让这个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金贵的黎声畏手畏脚。
庞观试图象昨天那样唤起“沸腾”，虽然他失败了，但黎声不知道。
以至于他没有抓住这个绝佳的空挡。
真正的黎声在庞观背后浮现了。
但他慢了一拍。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庞观的手臂收回。
一个模糊却无比笃定的判断涌入脑海。
他的左臂猛地撑向地面！
同时他左膝弓弯，整个身体如同垂直于地面一般。
接着，悬空的右腿肌肉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向着身后来了一记极其凶悍的贴地扫堂腿！
呼——！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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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幻影。
……
“呵呵……”黎声得意的轻笑响起。真正的他悠然地现出了身形。那根致命的獠牙，轻松抵上了庞观的脖颈。
胜利的滋味如此甘美。他几乎沉醉于自己这“闲庭信步”般击溃目标的过程。
在这种得意中，他紧绷的神经有了一刹那的松懈。
以至于他忘记了什么。
某种他一直在控制的东西——对声音的吞噬出现了松动。
一股由笑声、尖叫和号角声汇聚的声音轻轻响起，它本来是一条小溪，但簇然间就变成了一条河流。
在砸入黎声耳中时，它已变成了滔天的洪流。
成千上万的笑、尖叫和能摧毁一切的号角在黎声的脑海中回荡，源自庞观那张因剧痛而无法闭合的深渊巨口。
这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变故。
绝非水母的预知所能预料。
黎声无法动弹了，他脸上的惬意化作了惊慌。
“抓住你了，小丑。”
庞观嘶哑的声音传来。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它夹带着无数回响。
黎声的喉咙剧烈抖动，他张大嘴巴，却连一丝呜咽都无法挤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带着劲风的拳头挥向自己。
……
惊惧撕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和理智，眼泪与鼻涕失控地涌出。
不过他的思绪和一切丑态都戛然而止了——
庞观捏住了他的嘴，在猛地用力的双指间，某个东西被粗暴地碾在了一起。
然后，你玩过大摆锤吗？
以黎声的小腿为圆心，脸庞为沙包的底座的游戏。
他被庞观以惊人的力量和频率一次又一次抡起，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大摆锤在呜咽着。
这很智能。
“砰！”
“生而知之者……是不是？”
“砰！”
“人其实很好操控，是不是？”
“砰！”
“媒介……以及害杜莫来杀我，玩的很开心，是不是？”
庞观猛然松手。那如猪头的脸庞，再一次亲吻了大地。
“怎么不站起来……杀了我？”
慈悲永远是留给人类的。
庞观俯身，毫不留情地抓起黎声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头发。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再也不复之前的高傲，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因剧痛和恐惧颤斗。
他说不出话，但他在表露着：
“放过我。”
……
一个强大的存在飞速逼近着这里，时间显得尤为宝贵。
庞观蹲了下来。
昨天他沉浸于那股力量中，甚至忽略了真相——
那股沸腾的火焰是由声音发动的。
今天，摆锤同学将这个真相还给了他。
在这个令人欣喜的发现中，他有了一个关于“我的触手也能影响到幽远的未来”的好想法。
其实也就是一秒不到，体育老师就出现在了二人中间。
但庞观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动作，他的嘴巴从黎声的耳边抽离。
他将沸腾的种子作为礼物，留在了这个歇业的大摆锤上。
庞观的声音回荡在黎声的耳边，如同一个会纠缠他终生的幽灵：
“如果你管不住你的触手。”
“那你就去灰烬里……找寻你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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