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老师像拎一袋垃圾那样，提着浑身且面目的黎声。
垃圾本身——那总带着轻挑笑意的眼睛现在挤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啧。”体育老师嫌弃地撇撇嘴，目光在黎声那几乎要不得了的衣服上扫过。
“有点狠了，小子。”他对庞观说，但眼里并没有多少责备，反而带着点……意犹未尽？
庞观没有回应。他正咬紧牙关，抑制着自己不因剧痛而呻吟出声。
哪怕是退场，那力量也极具存在感。死掉的皮肤们重新生长，在接合的地方展开了交锋。
体育老师没等庞观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答案。
他象丢垃圾一样随意地将黎声甩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穿着蓝制服、面无表情的校工。
“送医务室，重点观察，尤其是精神稳定程度，别让他死了就行。”
校工沉默地点头，迅速消失在操场的边缘。
操场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毕竟那些怪物们可不是凭空产生。学生们与庞观保持着距离，他们投向庞观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恐惧与羡慕。
刚才那场非人的战斗，彻底重塑了他们心中对“体育课”和庞观本人的认知。
“感觉如何？”体育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庞观的思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百分百的“降临”程度，实战表现……马马虎虎吧，收尾太糙了点。”
庞观抬起头，迎上体育老师的目光。他声音沙哑，问出了真正关心的问题：“那石头到底是什么？”
体育老师咧开嘴，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黄牙：“算是饵料和磨刀石吧。好东西，不是吗？”
他拍了拍庞观的肩膀，力道不轻，让庞观不由地闷哼了一声。
“别想太多，小子。力量到手了就用，能活下来就是本事。”
好了！体育课结束！”体育老师猛地提高音量。
愉快的体育课结束了，庞观竟然有些留恋。
……
庞观追上了付赴。
黎声。
虽然他现在不太想提到这个名字，但不得不说，自从从黎声那里知道付赴的武学造诣后，他就对付赴保持着关注。
那些凭空灌入脑海的战斗本能和应对策略……远超他的理解。除了付赴，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是你帮了我吗？”
付赴停下脚步，侧头瞥了他一眼，“你猜？”
庞观尤豫了一下，剧痛让思维有些滞涩。在社交这方面，他展现了这个年纪和阅历该有的迟钝。
他下意识模仿着记忆里武侠剧中大侠“双手抱拳”的行礼姿势。
付赴“噗”得笑出了声。
……
……
往往，黑暗更能滋生恐惧。但现在对于黎声，这惨白的光明更甚。
他清楚看到了对面的镜子，镜中映照出失败者的模样。
情绪是倒豆子，盖子被掀开后，它们翻滚、奔涌，再也无法隐藏。
……
屈辱感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不是失败，这几近是彻头彻尾的凌辱！
他，堂堂主角，却象一个憋脚的丑角被人用最粗暴的方式踩在脚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生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如果是在繁华的都市……如果我是豪门贵胄的少爷……”
矛头指向了下一位。
“都怪那个老不死的爹！让我给那些泥腿子看相！让我的才能去换那点可怜的供奉，让我的气运被这样一点一点消耗殆尽。”
“是他！是他毁了我！”
“还有那些浅薄无知、鼠目寸光的村民！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来找我，那些只配在泥地里打滚的贱命，凭什么消耗我的天赋？”
……
有的故事哪怕是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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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仲永》，这个故事的名字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
不！他猛地摇头，要甩掉这个可怕的诅咒。
不知怎么，他抬起了头。那团散发着柔和虹光的水母人，依旧无声无息地漂浮在他视在线方。
那是救世的黎明之光，他如溺水者抓住最后的希望。
“对！我是主角！”他的眼神一点点亮起。
“主角为什么能是主角，就是因为他能忍！一次失败怎么了，我还有千次万次！”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道理”，那种希望迅速膨胀着，逐渐变成了一种偏执的……疯狂。
“我是主角，对，我注定不凡！我只要重新积蓄力量……”
“我不会失败……我不会失败！。”
他终于忘记了冷漠法则，他大笑着，“呵呵哈哈……我不会！我怎么会成为‘伤仲永’？！”
……
此刻，那静静悬浮的水母人，产生了轻微的抖动。那抖动还在加大，就象一个捧腹大笑的……观众。
有人迷离于他表面的虹彩，下意识忽视着……他体内藏着的肉瘤。
人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那一根根纤细的触须，轻柔地抚上了黎声的额头。
紧接着，那触须尖端变化了。
它变得无比锐利！
它是开颅的利器。
优雅的食客有自己的准则。
刀叉、红酒，还要将食物切割到适合的尺寸。
一曲优雅的曲目，让吃这一行为也变得极具韵律感。
进食的姿势与咀嚼的次数，也是可以深深琢磨的课题。
……
门开了。
齐姐推门走了进来，她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欣赏着狂徒绝望前最后的回响。
人其实很好操控，哪怕是在这个冷漠的时代。
只需要卖点破绽，自然会有人飞蛾扑火。
……
总之，水母人一点一点游了下去，慢慢地钻进了黎声的大脑。
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从他年幼时起，他的触手就将他紧紧缠绕。
人其实很好操控，哪怕是在这个冷漠的时代。
只需要让他表现出一点点的才能，那些名誉、吹捧和利益就会自然地将他刺个千疮百孔。
别侮辱仲永。毕竟黎声……从来不是仲永。
虽然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但他并不急躁。
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站在舞台上盘桓，唱着“我是唯一”的大戏。
只要多给一点力量，他就能自信到——去宣扬要改变与统治这个世界。
挺精彩的，不是吗？
……
他拥抱着黎声。
回头与齐姐对视。
笑容浮现在了她们的脸上：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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