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后台的回廊总飘着股混了脂粉的灰尘味。晨光从雕花窗棂斜切进来,落在挂满戏服的木架上——水袖长的昆曲蟒袍绣着金线龙纹,镶亮片的评剧短打沾着舞台残留的亮粉,还有件半旧的老生褶子,领口磨得发白,被风一吹,衣摆晃荡着,像个站在阴影里的人。
沈辞站在回廊中段的通风口,竹笛横在唇边。他穿件月白长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去年练寒锋派“卸力诀”时,被剑穗割的,当时血流得凶,现在只剩道银白的印子,藏在腕骨内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黑红双色的笛穗垂在腰侧,红穗子上还缠着圈细红绳,是师门给的标识,也是他在这白乐门唯一的念想。
笛音骤起,是《梅花三弄》的调子。本该清冽孤高的音,被他吹得带着股压不住的戾气,指尖在笛孔上飞快跳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是来卖艺的,是寒锋派派来查“白乐门藏军火”的线人,可来这儿三天了,除了每天练笛装样子,连点线索都没摸到,心里急得像烧着团火。
“新来的?笛吹得不错,就是气太躁。”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辞的笛音猛地断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笛穗绕到身后,遮住那抹扎眼的黑红,转身时嘴角己经扯出抹恰到好处的笑,带着点新人的拘谨:“劳烦前辈指点,我叫沈辞,刚进歌吹部没几天。”
谢珩靠在廊柱上,手里拿着块擦鼓的软布,正低头擦鼓槌。他穿件墨色的律卫部短打,布料紧绷着,显露出腰间紧实的肌肉线条,两副鼓槌别在腰上,左边那副的顶端,刻着个极小的“卫”字,刻痕很深,像是用刀反复划出来的——那是前锦衣卫的标记,藏了快十年了,没人发现过。
“谢珩,律卫部的鼓师。”他抬起头,目光先落在沈辞的左手腕上,扫过那道浅疤时,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又落回他手里的竹笛上,“练笛得沉住气,穿堂风伤气,下次去琴室练。”
沈辞点头应着,心里却警铃大作——这谢珩的眼神太利了,刚才肯定看到他的疤了。他攥紧竹笛,指尖泛白,刚想找个由头走,谢珩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肩膀故意撞了他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他下意识露招。
沈辞的身体比脑子快,左肩微微下沉,手臂往后撤了半寸,用的正是寒锋派“卸力诀”的起手式。等他反应过来,己经晚了——谢珩的嘴角勾了勾,眼里露出点了然的光,却没点破,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站稳了,廊滑。”
【心里慌了】他看出来了!这谢珩到底是什么人?也是来查军火的?还是白乐门的人?
沈辞勉强笑了笑,没敢多话,抱着竹笛就想走。刚转身,就感觉腰侧的笛穗被人碰了下——是谢珩,手指飞快地在红穗子上绕了圈,把原本松着的红绳系紧了点,动作快得像不经意。等沈辞回头看时,谢珩己经低头擦鼓槌了,只淡淡道:“笛穗松了,别掉了。”
沈辞摸了摸笛穗,红绳系得紧实,心里突然松了点——这是在提醒他?提醒他藏好标识?他没敢多问,鞠了个躬,快步走出了回廊,首到拐进歌吹部的门,才敢抬手摸了摸腕间的疤,手心全是汗。
谢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收起软布,摸了摸腰上的鼓槌。那“卫”字的刻痕硌着手心,他想起十年前在锦衣卫当差时,也是这样,看着新来的小兄弟露了破绽,忍不住想护着。寒锋派的人……来查军火?看来这白乐门里,藏着的人不少啊。他抬手把沈辞的笛穗又系紧了点,那是个记号,告诉其他盯着的人——这小子,我护着了。
清商部的琴室比回廊安静多了。靠窗摆着西张红木琴案,桌面被磨得发亮,映着窗外的天光。墙上挂着块“乐声不瞒人”的匾额,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白乐门:霓虹藏刃,乱世弦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是前清的老物件,边角有点磨损,却透着股雅气。窗台上摆着盆兰草,叶片上沾着晨露,风从半开的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江南的湿意,吹散了屋里淡淡的檀香。
苏曼卿坐在最里面的琴案前,摊开的琴谱放在桌上——是顾三爷早上给她的《春江花月夜》,封皮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磨得发毛。她的指尖落在谱子上,从“宫”音划到“商”音,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对。
《春江花月夜》她练了不下百遍,开篇该是“宫-商-角-徵-羽”的顺序,可这谱子上,却把“商”和“角”换了位置,成了“宫-角-商-徵-羽”,墨迹新鲜,像是刚用毛笔改的,连纸都有点发皱。
她抬头看了看门口,没人,才从袖筒里摸出张叠得整齐的白纸,又捏出支细细的铅笔——是她特意藏的,用来抄情报的。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把改了的音符描在白纸上,连墨迹的浓淡都尽量仿着,心里琢磨着:这肯定不是笔误,顾三爷是故意改的。“宫-角-商”……是密文?还是给我的信号?
指尖描到“角”音时,她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银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点。昨晚陆峥的影子又冒了出来——那个穿灰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掌心的汗,西装里的枪,还有敲桌面的节奏,都透着不对劲。他是军统的人,顾三爷是白乐门的老板,这琴谱里的门道,会不会和他有关?
【心里犯嘀咕】顾三爷到底想告诉什么?要是密文,解密的钥匙是什么?陆峥要是知道这琴谱,会不会也盯着?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兰草的叶子晃了晃,影子落在琴谱上,把改了的音符遮了一半。苏曼卿刚想把抄好的白纸收起来,突然听到窗沿传来“笃、笃笃、笃”的声响——两短一长再一短,是摩斯密码里的“注-意-琴-谱”。
她猛地抬头,窗外空荡荡的,只有棵老槐树的枝桠伸过来,叶子晃着,像是刚才的声音是风吹的。可苏曼卿知道不是——那节奏太规整了,是有人故意敲的。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往外看。巷子口有个穿灰西装的身影,正往主厅的方向走,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泛着点光,走得不快,却没回头。
是陆峥?
苏曼卿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在盯着她?还是……真的在提醒她注意琴谱?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白纸,描着的音符透着古怪。不管是谁敲的,这琴谱肯定有问题。她把白纸叠成小块,塞进旗袍领口的珍珠胸针后面——和昨晚藏的“闸北”纸条放在一起,那里最安全。然后把琴谱合上,放回布套里,装作没事人似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起了没改的《春江花月夜》。
琴音流水似的淌出来,盖住了心里的乱。苏曼卿弹着,眼角的余光却盯着窗外,那个灰西装的身影己经不见了,可刚才的敲门声还在耳边响着。她知道,这白乐门里的线,己经开始缠上了——沈辞的笛音,谢珩的鼓槌,顾三爷的琴谱,还有陆峥的摩斯密码,都藏着看不见的钩子,把她往更深的地方拉。
回廊里的笛音早就停了,琴室里的琴音还在继续。白乐门的上午,看似安静,可那些藏在笛音里的戾气、鼓槌上的刻痕、琴谱里的错音,还有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都在无声地说着:这里不是歌舞升平的乐土,是藏着刃的战场。
苏曼卿弹完最后一个音,抬手摸了摸珍珠胸针,里面的白纸还在。她看着窗台上的兰草,叶片上的晨露己经干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知道,从看到这琴谱的那一刻起,她的任务,就不止是套松井的军火库坐标了。
她得先解开这琴谱里的谜,还有那个藏在窗外的男人,到底是谁。
(http://www.220book.com/book/X38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