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蓝星”网咖。
烟雾缭绕，键盘鼠标的噼啪声和少年们亢奋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种廉价的、颓废的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烟蒂和汗液混合的浑浊气味。
阿雅、胖子、小飞戴着口罩和帽子，像三个误入异世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脏污的玻璃门反射出他们紧绷的身影和身后街灯昏黄的光。根据小飞追踪到的信息和照片比对，那个叫李铭的男人，经常在这个网咖的A区37号机出没。
“分开进去，自然点。”阿雅低声道，声音在口罩下显得有些闷。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恐惧、负罪感和一丝扭曲期待的复杂情绪。他们正在做的事情，让她感到一种深刻的自我厌恶，但脑海中闪过母亲卧室窗户上那个血红色的箭头，这点厌恶便被更强大的冰冷决心所覆盖。
他们佯装成普通网民，分开扫码，充值，然后在A区附近找了空机位坐下。胖子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几乎握不住鼠标；小飞则迅速打开几个无关的网页和游戏作为伪装，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了斜前方的37号机。
很快，目标出现了。
一个瘦削的、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耷拉着肩膀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37号机前。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袋很深，正是照片上的李铭。他熟练地开机，登录游戏，屏幕上瞬间爆开血腥的射击画面。他操控着角色在虚拟世界里大杀西方，情绪也随之起伏，时而亢奋地咒骂，时而暴躁地摔打鼠标，嘴里不干不净地念叨着“傻X队友”、“这都不死”。
“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胖子通过他们临时建立的加密语音频道小声嘀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试图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寻找合理性，仿佛认定目标是个恶人，他们的行为就能被赋予某种扭曲的“正当性”。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飞压低声音回应，眼睛依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句号’说他需要忏悔，肯定有原因。光看表面有什么用？”
阿雅没说话，只是默默观察。她注意到，李铭在游戏的间隙，会频繁地切出一个私密的聊天窗口，打字速度很快，神情时而猥琐（可能是在和不明身份的人调情或进行肮脏交易），时而变得凶狠（像是在威胁或争吵）。他还不停地刷新着某个线上赌博网站的页面，看到亏损时，会狠狠捶一下桌子，引来旁边人不满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
观察得越久，这个男人的形象就越发令人作呕。他仿佛集纳了他们在网络上最厌恶的那些特质：暴躁、低俗、潜在的暴力倾向和对法律的漠视。这极大地“帮助”了他们，尤其是胖子，缓解了那份沉重的心理负担。
“差不多了，”小飞看了看时间，倒计时只剩下不到西十小时，“拍清楚他的正脸和这些行为，把位置和信息打包发给‘句号’，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的迫切。
阿雅深吸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让她一阵反胃。她拿出手机，假装自拍或查看信息，调整着角度，冰冷的摄像头对准了那个毫无察觉的男人。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手机有千斤重。就在她即将按下快门，捕捉那张决定命运的正脸时——
网吧的广播突然响起：“网管，A区37号机续费！”
李铭闻声，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懒洋洋地站起身，朝着柜台方向走去。
而就在他完全转过身，正面朝向阿雅他们这个方向的刹那——
阿雅的动作，连同她的呼吸，一起僵住了。
不仅仅是她，耳机里同时传来胖子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和小飞一句压抑的“我操！”。
那个男人的灰色连帽衫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用简单的白色线条，绣着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绝不可能认错的图案——一个抽象的、由**首播WiFi信号图标和一只眼睛**结合而成的符号！
那图案的设计感，与阿雅之前构思的**封面方案三**里的那个极简符号，**几乎一模一样**！它不像普通的印花，更像是一种隐秘的标识，一个……组织的徽记？
李铭似乎感受到了他们这边过于集中的视线，抬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们。隔着几排机器和缭绕的烟雾，阿雅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他们之前观察到的猥琐或暴躁，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的……
**嘲讽**。
他甚至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着他们的方向，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猎物的眼神。
那是一个……知情者！一个演员！或者说，他是“句号”抛出来的又一个诱饵，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确信自己是在“执行正义”，从而更深地踏入这个无法回头的泥潭！
李铭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续了费，然后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重新沉浸在他的血腥游戏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他……他刚才……”胖子的声音在耳机里发抖，“他是不是在看我们？他那个表情……”
“他认识我们！”小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妈的！这是个圈套！从头到尾都是！那个符号……‘句号’可能不是一个人！”
阿雅猛地关掉了手机拍摄界面，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他们以为自己在狩猎，实际上，他们才是被引导着、表演给真正观众看的……小丑。
“撤。”阿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那……那任务怎么办？”胖子慌乱地问。
“先离开这里！”阿雅的语气不容置疑。
三人几乎是仓皇地站起身，尽量保持镇定，却步伐凌乱地朝着网咖门口走去。就在阿雅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脏污的玻璃门时——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私信，而是一笔来自“.”的新的打赏。
金额：**十万元**。
附言：
**「观察力及格。但犹豫，扣分。记住，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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