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王石头、李秀才三人成了“强身苑”的第一批学员，也是活招牌。
凌蔚的训练方法看似简单，甚至有些古怪，但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不过旬日，三人便觉下盘稳固了不少，气息也绵长了些，原本一些做不到位的招式，竟也顺畅了许多。尤其是王石头，那股蛮力被引导得收发由心，进步最为明显。
少年人藏不住话，尤其在和自己圈子里的小伙伴吹牛时。很快，靖王府有个“强身苑”，苑主是那位替嫁的王妃，教习的法子虽怪却极有效的小道消息，就在京中一些家境寻常却有心武事的少年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
起初还有人嗤之以鼻，觉得是靖王府穷疯了，弄出的噱头。可当有人亲眼看到王石头在城西演武场，轻松撂倒了一个比他壮硕不少的对手后，质疑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于是，靖王府那扇平日里无人问津的侧门前，渐渐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少年徘徊张望。胆子大些的，便学着赵铁柱他们当初的样子，上前叩门询问。
凌蔚来者不拒，但门槛依旧清晰：束脩二两，能吃苦，守规矩。她亲自面试，眼神毒辣，几个只想来看热闹或者心存轻视的纨绔子，被她三言两语，或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试出了深浅，灰溜溜地被打发走。最终留下的，多是些家境普通、眼神清亮、真正想学本事的少年。
不过半月，“强身苑”便有了十二名固定学员。凌蔚将他们分为早晚两班，因材施教。她教的不仅仅是格斗技巧，更融入了简单的团队协作、地形利用乃至危急情况下的应急反应，这些东西对于这些少年来说，闻所未闻，却让他们隐隐感觉到其中的实用与珍贵。
束脩收入虽不多，但也勉强能让“强身苑”自负盈亏，甚至略有盈余补贴王府那可怜巴巴的用度。凌蔚将这些账目管理得清清楚楚，每月甚至还会给苏珩那边送一份简略的收支报表。
苏珩看着暗卫送来的，记录着凌蔚如何训练那些少年，以及她那些奇特却有效的训练方法的报告，再看着手中那份字迹工整、条目清晰的账目，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他这个王妃，似乎总能在绝境中，为自己凿开一条路来。
* * *
这一日，凌蔚正在指导学员们进行障碍穿越的训练——利用王府后花园那些假山、废亭和树木设置的简易场地。一个陌生的中年汉子在王府侧门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被福伯引了进来。
这汉子约莫三十五六年纪，皮肤黝黑，身材不算高大却异常结实，手掌骨节粗大，布满老茧，走路时步伐沉稳，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拓。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风尘仆仆。
“这位壮士，你找我们王妃何事？”福伯谨慎地问道。
那汉子目光扫过正在训练的少男少女，尤其在那些训练器械和凌蔚矫健利落的示范动作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抱拳，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沙哑：“在下周大牛，原北境边军斥候营伍长。因旧伤退役，流落京城。听闻王府招贤纳士，传授武艺，特来毛遂自荐，愿为教习效力，混口饭吃！”
边军斥候？还是伍长？
凌蔚闻言，停下了动作，转过身，仔细打量起这个自称周大牛的男人。他站姿看似随意，却隐含戒备，重心稳定，确实像是经历过严格行伍训练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老兵特有的警惕和沧桑。
“斥候营伍长，为何会流落京城，到我这小小的‘强身苑’讨生活？”凌蔚走到他面前，平静地问。边军待遇虽不算顶好，但一个有功的斥候伍长退役，也不该如此落魄。
周大牛脸上掠过一丝苦涩，随即化为坦然：“不敢隐瞒。小人因在北境时，得罪了上官，被寻了由头革除军籍，连应有的抚恤也被克扣。家中己无亲人，只得来京城谋生。无奈一身除了杀人技，别无所长，屡屡碰壁。前几日听闻王府之事，便想来碰碰运气。”
他顿了顿，看向那些训练设施和学员，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光芒：“小人观王妃所授，虽与军中路数不同，却更重实用与应变，暗合斥候求生之道。小人不敢妄称名师，但在侦查、潜伏、野外生存等方面，或有些许心得，可供王妃参详，也可帮着操练这些娃娃。”
凌蔚心念微动。她正愁“强身苑”只有她一个教习，模式单一，且她所擅长的更多是现代特种作战技巧，对于这个时代的某些特定技能，如传统的轻功、暗器、乃至战场经验，确实有所欠缺。若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加入，不仅能分担她的压力，更能丰富教学内容，提升“强身苑”的底蕴和吸引力。
而且，一个被排挤退役的边军斥候……或许，还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演示一下你的本事。”凌蔚言简意赅。
周大牛也不含糊，目光扫过场地，选中了一处约两人高的假山。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脚步一错，身形如狸猫般窜出，手脚并用，几个起落间，竟无声无息地攀上了假山顶端，动作迅捷而隐蔽。紧接着，他俯身下来，借助假山石的阴影，整个人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若非刻意寻找，几乎难以察觉。
下方的学员们看得目瞪口呆，连赵铁柱等人都露出了钦佩之色。
凌蔚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这身手，确实是斥候的路子，干净利落，讲究效率而非花哨。
周大牛从假山另一侧滑下，落地无声，回到凌蔚面前，气息平稳。
“留下吧。”凌蔚做出决定，“试用一月，月钱五两。做得好，再加。除了协助训练，王府外围的警戒巡守，你也需留意。”
周大牛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抱拳深深一揖：“多谢王妃！周大牛定当竭尽全力！”
* * *
周大牛的加入，如同给“强身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经验丰富，不仅能教授更贴近这个时代的武技和战场知识，还能将凌蔚那些现代化的训练理念，用更易于学员们理解的方式传达出去。学员们进步更快，“强身苑”的名声也渐渐传开，甚至开始吸引一些家境稍好些，或是家中护院、小武官子弟前来咨询。
然而，树大招风。
这一日，凌蔚正在与周大牛商讨如何增设一些简单的陷阱识别与规避课程时，福伯又面带忧色地来了。
“王妃，京兆府来了两个差役，说……说我们‘强身苑’聚集青壮，私授武艺，恐有结社营私、图谋不轨之嫌，要我们即刻关闭，接受查问！”
私授武艺，结社营私？这顶帽子扣得可不小。
凌蔚眼神微冷。她知道，这恐怕不是京兆府的行动。背后，定然有人推动。
是凌家？还是其他看她，或者看靖王府不顺眼的人？
周大牛眉头紧锁，低声道：“王妃，来者不善。京兆府的人，最会胡搅蛮缠。”
凌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神色平静无波：“无妨。我去会会他们。周教习，你去请王爷身边那位能去‘百炼铁匠铺’的侍卫大哥过来一趟，就说，府里来了‘客’，需要他帮忙‘待客’。”
她倒要看看，这京城里的牛鬼蛇神，能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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