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来的两名差役,一个高瘦,眼神闪烁,透着股精明的油滑;一个矮壮,面色倨傲,按着腰间的铁尺,颇有些不耐烦。他们被福伯引到前厅那处还算完整的敞轩,连杯茶水都没上,态度己然带上了几分官家的傲慢。
“你们这管事的是谁?靖王妃呢?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心虚了?”高瘦差役拖着长音,手指敲着桌面。
矮壮差役哼了一声:“私聚青壮,授以武艺,非奸即盗!按律,当即刻查封,一干人等锁回衙门问话!”
福伯心中焦急,却也只能陪着笑脸周旋:“二位差爷稍安勿躁,王妃即刻便到,即刻便到……”
“不必等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凌蔚迈步而入,依旧是那身利落的青色衣裙,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两名差役,最后落在那个高瘦差役脸上:“二位差爷,方才说我这‘强身苑’,非奸即盗?”
她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让两名差役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张狂。
高瘦差役清了清嗓子,拿出官样文章:“王妃娘娘,非是小的们为难。实在是有人举报,您这‘强身苑’聚集数十青壮,日日操练,恐有不轨之心。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此等事情,京兆府不得不管。还请娘娘行个方便,关闭此苑,随我等回衙门录份口供,也好向上峰交代。”
话说得客气,意思却狠辣。一旦关闭,名声便毁了;若真随他们去了衙门,即便无事,也会惹上一身腥臊。
凌蔚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有人举报?不知是何人举报?可有真凭实据?还是说,仅凭几句捕风捉影的谣言,京兆府便可随意查封一品亲王妃的产业,锁拿王妃问话?大周律例,何时变得如此儿戏了?”
矮壮差役脸色一沉:“王妃!这是京兆府的公务!您休要胡搅蛮缠!”
“公务?”凌蔚眸光骤然锐利,如冰锥般刺向那矮壮差役,“你的公务,便是无凭无据,构陷亲王正妃?便是无视宗室颜面,在这靖王府内咆哮无礼?谁给你的胆子!”
她最后一句陡然拔高,声色俱厉,带着一股久居人上、杀伐决断的威严,那是属于前世铁血生涯磨砺出的气势,绝非一个深闺女子能有。
矮壮差役被这气势所慑,竟然后退了半步,一时语塞。
高瘦差役心中也是一凛,暗道这王妃果然不简单。他连忙打圆场:“王妃息怒,王妃息怒!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职责所在……实在是上峰有令……”
“上峰?哪个上峰?”凌蔚打断他,步步紧逼,“是京兆尹王大人,还是……别的什么人?你且说出来,本妃这就递牌子进宫,亲自向皇上问问,是不是哪位皇子或者阁老,看我们靖王府不顺眼,特意让京兆府来寻衅滋事,欺负我们王爷重伤在身,府中无人?”
这话一出,两名差役脸色瞬间白了。牵扯到皇子阁老,甚至皇上,这顶帽子他们可戴不起!他们不过是收了别人一点好处,来敲打敲打这落魄王府,哪曾想这王妃如此刚硬,首接就要把事情捅到天上去!
“王妃言重了!言重了!”高瘦差役冷汗都下来了,“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许是……许是下面的人弄错了,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凌蔚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句误会,就想抹平你们擅闯王府、污蔑本妃之事?”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普通侍卫服饰、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敞轩门口,正是苏珩身边那名能联系“百炼铁匠铺”的暗卫,他手中托着那枚玄铁令牌,对着凌蔚微微躬身:“王妃,属下己按您吩咐,请了严师傅在外等候。严师傅说,京兆府若有何不解之处,他可亲自去府尹衙门,与王大人分说分说。”
那令牌黝黑深沉,上面古朴的“珩”字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喜欢赖尿虾的藤甲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两名差役虽不认识这令牌具体代表什么,但“百炼铁匠铺”和“严师傅”的名头,他们却是隐约听说过的——那是与军中、甚至与某些隐秘势力有牵连的地方,绝非他们这等小吏能招惹的。
再看那侍卫冰冷的目光和隐隐透出的杀气,两人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不……不敢劳烦!不敢劳烦严师傅!”高瘦差役连连摆手,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妃,今日之事,确是我等莽撞,听信了小人谗言!回头我们定当查清那诬告之人,严加惩处!绝不敢再打扰王妃清静!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说罢,也顾不上什么官威体面,拉着还在发愣的同伴,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凌蔚眼神微冷。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背后的黑手不会轻易罢休。
“多谢。”她转向那名暗卫。
暗卫躬身:“属下分内之事。王爷让属下传话,王妃行事,自有道理。王府虽不显,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凌蔚心中微微一动。苏珩这话,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和支持。
* * *
打发了京兆府的人,“强身苑”的危机暂时解除,名声反而因这风波隐隐又涨了一截——连京兆府都奈何不得,这位靖王妃果然有能耐!
凌蔚并未放松,她让周大牛加强了王府外围的巡视,尤其是夜间。同时,她也开始思考“强身苑”的下一步发展。仅仅教授武艺,吸引力终究有限,而且容易授人以柄。
她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群体——内宅女眷。
京城勋贵众多,后宅妇孺看似不起眼,却往往能接触到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若能以“强身健体”、“防身术”为名,与这些女眷建立联系,无疑能织就一张极具价值的信息网。
她将这个想法与周大牛和福伯略提了提,周大牛觉得可行,但实施起来难度颇大,毕竟高门女眷轻易不出二门。福伯则建议,或许可以从一些门第稍低、或者家道中落、规矩没那么严苛的官宦人家入手。
凌蔚记在心里,开始留意合适的机会。
这日午后,她正在翻阅王府库房残留的一些旧籍,试图寻找一些关于药材或者京城各府邸的零星记录,锦雀端着一碟新做的枣泥糕进来,小脸上带着几分犹豫。
“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凌蔚头也未抬。
“奴婢今日去西市采买丝线,听到两个婆子在嚼舌根……说,说城西永济堂的坐堂大夫,前两日被顺天府带走了,好像是……好像是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跟什么药方有关……”
凌蔚翻书的手指蓦地一顿。
永济堂?她记得,母亲秦氏的手札里,似乎提过几次这个医馆的名字!而那个被圈出的“幽萝藤”……难道?
她抬起头,看向锦雀:“可知是哪位大夫?具体因为何事?”
锦雀摇摇头:“奴婢听得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姓刘,好像是因为多年前开错了一剂药,吃坏了某位大户人家的夫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姓刘?吃坏了夫人?
凌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面色依旧平静:“知道了。此事不要再对外人提起。”
“是,小姐。”
锦雀退下后,凌蔚放下书卷,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棵开始抽出新芽的老树。
风雨欲来。
母亲之死的线索,似乎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浮出水面。而京城这潭深水,也因为她的到来,开始泛起涟漪。
她需要更快地积蓄力量,也需要……尽快摸清她那位“夫君”,靖王苏珩,真正的底细和态度。他们之间这看似平静的“合作”关系,或许需要更进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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