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朔，黑水河以北，夜短得像一把没拉满的弓。
凤戏阳率两万轻骑，昼伏夜出，连袭赤勒三部粮草，火光照彻草原，把残雪烧得嗤嗤作响。
第六日破晓，她立于王庭外的鹰嘴崖，解下莲舟，在掌心攥得发烫。
“最后一战，”她低语，“带你回家。”
王庭地势低洼，羊毡帐连绵如白浪，正中金帐顶插着赤焰狼旗。
凤戏阳命人掘开上游冰堰，暗渠早己提前凿好，只待一声令下。
冰水混着浮冰倾泻而下，瞬间淹没外围火盆，守卫脚下一滑，人仰马翻。
她举弓，火箭为号，万箭齐发，金帐西周的毡布被火舌舔中，轰然卷起。
赤勒新汗乌维仓皇出帐，仅着单衣，肩背中箭，血洒雪地，像点点红莓。
凤戏阳单骑突入，短镰横掠，割断王旗绳索，狼旗倒覆火海。
乌维怒喝，挥刀来战，却被她一箭射穿右腕，刀坠于火。
她俯身，将莲舟掷在他脚边，白帆瞬间被火舌吞噬。
“记住，”她声音冷冽，“这是锦绣的灯，照你们归西的路。”
乌维踉跄后退，被亲兵扶上马，率残部北遁。
凤戏阳未追，只命人放火烧尽余帐，火趁夜风，映得黑水河如昼。
火势稳住，她下马，立于焦土，弯腰拾起一片被烧裂的狼旗玉佩——
正是赤勒汗身份之证。
她揣进怀里，回身，对众将士高喝：“王庭破，狼旗倒，北境三年无大战！”
轻骑齐呼，声震草原，惊起夜栖雁群。
然而未及庆功，后方斥候急报：
京师异动，夏静炎于三日前秘密离京，轻骑五千，星夜北上，己至雁北关外三百里。
凤戏阳心头一紧，握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这个疯子，”她低骂，眼底却泛起潮气，“伤未好，跑这么急。”
她当即下令：
“留五千清扫战场，余者随我返程，迎陛下！”
回程日夜兼程，马不解鞍。
第三日卯时，天色青苍，她在鹰嘴崖下望见远处尘烟，一杆玄红大旗迎风猎猎——
旗心绣着赤凤，正是她亲绘的徽记。
两骑相向，她扬鞭，马鞭在空中炸响，像给黎明劈开第一道缝。
对面，夏静炎素衣墨甲，左臂缠白纱，隐隐渗血，却纵马如飞。
相距十丈，两人同时勒马。
风沙呼啸，她呼吸卡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
少年皇帝翻身下马，几步上前，伸手，一把将她扯下马背，按进怀里。
盔甲冰凉，胸膛却滚烫，心跳声大得盖过风声。
“春草己生，”他声音低哑，带着连夜疾驰的沙，“我来接你。”
凤戏阳鼻尖发酸，却笑：“接到后呢？”
“绑回宫，成亲，洞房，补交欠我的三个月。”
她失笑，拳头锤他肩，触到伤处，少年“嘶”地低哼，却不松手。
凤戏阳忙住手，急问：“伤口裂了？”
“裂就裂，”他低头，吻落在她眉心，“疼一点，才知道不是梦。”
身后，两军将士齐刷刷背过身，给帝后留一方寂静。
朝阳自地平线跃出，金光横扫草原，焦黑的狼旗残片被风卷起，像枯蝶振翅。
凤戏阳从怀里掏出那枚狼旗玉佩，递给他。
“聘礼。”
夏静炎接过，指腹裂纹，低笑：“那我以江山为娉，回宫可好？”
“好。”
返程途中，她靠在他怀里，马背摇摇晃晃，像一艘逆水的舟。
莲舟己焚，她却在心里给它补了帆——
帆上写着：归途有你，才敢远游。
傍晚，大军驻马雁北关。
关门缓缓升起，夕阳把帝后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伸到京师方向。
那里，春雷乍动，麦苗正青。
——他们的故事，才刚翻过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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