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花朝。
京中旧俗,女儿家需在天未亮时,偷偷把红绸系到最老的梅树上,许下的愿才能灵。
凤戏阳醒得极早,却不是为了许愿。
她轻手轻脚下床,从柜底摸出一方白绫,叠成西折,塞进怀里。
夏静炎在帐里翻了个身,含糊问:“去哪儿?”
“给你摘花。”
少年皇帝没再问,只把手臂伸出被外,比了个“早去早回”的手势。
凤戏阳俯身,在他腕上咬了个浅浅的印子,像盖私章。
天色青灰,雪雾未散。
她没乘轿,也没带宫女,一人走到御花园最偏僻的西南角。
那里荒着半亩废圃,杂草下埋着前世她未出世的女儿——
一个连名字都来不及取的小生命,被夏静石一碗“安胎药”带走。
她蹲下身,徒手拨开积雪,指尖很快冻得通红。
却不觉冷。
前世,她在这里跪了一夜,雪没腰,血染裙,没人来。
今生,她带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一寸宽,两寸长,上面是她亲手刻的字:
【阿稚之墓,母戏阳立。】
字迹笨拙,却一笔一刀,刻得极深。
她把木牌插进冻土,又解下腰间那枚草编蝈蝈笼,拆开,取出另一半虎符,与木牌并排放置。
“阿稚,”她轻声道,“娘把天下最硬的石头给你当玩具,别怕。”
风掠过,木牌晃了晃,像小孩点头。
身后有脚步,踩断枯枝。
凤戏阳没回头,只抬手抹了把脸,泪被冻在睫毛上,硬硬的。
来人在她左侧半步停下,与她一同蹲下身。
是夏静炎。
他穿着中衣,外头潦草披了件狐裘,系带歪歪扭扭,显然一路追来。
“怎么不叫我?”
“我自己的债。”
少年皇帝没说话,只伸手,把她的十指拢进自己掌心,呵了口白雾。
“疼吗?”
“冻的,不疼。”
“我是问心里。”
凤戏阳顿了顿,摇头,又点头,最后轻轻靠在他肩上。
“夏静炎,我给她取了个小名,叫阿稚。”
“嗯,好听。”
“你说,她会不会怪我来得太晚?”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之凤戏阳爱上夏静炎“不会,”少年声音低而稳,“她知她娘,用两辈子才站到这儿,己经尽力。”
两人蹲了片刻,夏静炎忽然起身,解下佩刀,倒插入雪,刀背贴住木牌。
“做什么?”
“立碑要有碑座,木头会烂,铁不会。”
凤戏阳鼻尖发酸,却笑:“暴君也会讲人情?”
“分人。”少年皇帝重新蹲回她身边,伸手,把冻土往中间拢了拢,堆成一个小小的圆丘。
又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是去年秋狩,她射下的那只白羽雕,他偷偷留了一根最软的羽。
羽毛被编成一枚小小的环,染了朱砂,像极细的镯。
他把羽环放在虎符上,声音轻得像风:
“阿稚,你娘短了的东西,爹给补上。”
天色渐亮,东边云缝泄出一缕淡金。
废圃外,宫人开始找皇帝与皇后,呼声远远传来。
凤戏阳却不动,只伸手,把夏静炎散乱的狐裘系带重新系好。
“夏静炎,我许个愿。”
“许什么?”
“愿我此生,再不用偷偷来这儿哭。”
少年皇帝握住她腕,把人拉起来,雪从狐裘扑簌簌落下。
“那就把这儿圈进凤仪宫,往后你想来,光明正大。”
“会被人说荒堂。”
“朕的天下,朕的皇后,想在哪哭在哪笑,旁人管得着?”
话音落,他忽然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喂——”
“回宫,补觉。”
“花朝节,还要祭花神。”
“祭什么花神,”少年皇帝低头,吻落在她冰凉的鼻尖,“你就是朕的花神。”
雪路回廊,他抱着她,一步一个湿脚印。
她搂着他颈,指尖碰到他耳后,那儿有一道细小的疤,是前世她死时,他为她挡箭留下的。
她悄悄凑过去,唇贴那道疤,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
“阿稚,看见了没?这就是爹,别认错。”
风掠过废圃,木牌晃了晃。
虎符与羽环相碰,发出极轻的“叮”,像小孩笑了一声。
天彻底亮了。
正月十五,花朝日,
她立了一座小小的碑,
也立住了自己,余生不再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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