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生了锈的齿轮，缓慢而滞涩地向前挪动。
陆辰离开后的第三天，苏念请的年假结束了。她不得不回到那个充斥着无数双眼睛的办公室。
走进公司大门，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她低着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敏感的她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以及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项目部那个陆辰，好像和他女朋友吹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不知道，反正挺突然的，他昨天还申请把年假提前休了，估计是心情不好吧。”
“啧啧，可惜了，郎才女貌的……”
那些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背后的皮肤上，不致命，却绵密地疼。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假装专注于屏幕，手指却冰凉，微微发抖。
她不敢抬头，尤其不敢看向项目部所在的那个方向。她害怕撞上陆辰的目光，害怕从那目光里看到更深的冷漠，或者，更让她无地自容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彻底的漠然。
午休时间，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躲在公司楼下最偏僻的咖啡角，食不知味地啃着一个三明治。手机屏幕暗下去，又被她按亮，反反复复。那个置顶的聊天框，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发出的，石沉大海。
他连一句责备，都吝于给她了。
这种彻底的，被排除在他世界之外的感觉，比争吵更让人绝望。
下午，她被迫去送一份文件到项目部。心跳如擂鼓，手心沁出冷汗。她低着头，快步穿过办公区，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那个熟悉的工位。
工位是空的。
电脑关着，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只有一盆她送他的、据说很好养活的多肉，还孤零零地放在角落，叶片似乎有些蔫了。
他不在。是休假了，还是……在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她的场合？
苏念把文件放在指定位置，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自己的座位，心脏还在狂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更深重的失落。
下班铃声响起，她第一个冲出了办公室。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没有带伞，也不想坐地铁，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外套，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路过一家他们常去的面馆，玻璃窗上氤氲着温暖的水汽，里面坐着一对对用餐的情侣，头挨着头，低声说笑。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曾经，那里也有她和陆辰的位置。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不是饿，是那种被掏空后的生理性不适。
她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小区附近。远远地，能看到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他们那个单元的窗户，暗着。
他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吧。
她站在街角，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颈，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飞快掏出来。
不是他。
是一条银行动账提醒，显示有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转入。转账附言只有三个字：
“生活费。”
是陆辰。
他甚至不愿意多打一个字。用这种最实际，也最划清界限的方式，履行着或许是他认为的、最后一点责任。
苏念看着那冰冷的三个字，看着屏幕上模糊的雨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她扶住旁边湿冷的墙壁，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一无所有。
在这场由她亲手点燃、最终烧毁了所有的荒诞闹剧里，没有赢家。他失去了可能的前途和一段稳定的关系，而她，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信任，也失去了在这座城市里，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温暖和归属感。
雨，下得更大了。
街灯次第亮起，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而破碎的光晕。苏念首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分不清彼此。她看着那栋熟悉的楼，那个漆黑的窗口，最终，转过身，一步一步，蹒跚地、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背影在雨幕中，瘦削得像一个随时会消散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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