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日本海军俱乐部的水晶吊灯还在旋转，鎏金的光碎在香槟杯里，映着满场假面下的笑靥——突然，一声尖锐的日语呼喊像冰锥般刺破喧嚣：“火がついた！消火しろ！（起火了！快救火！）”
话音未落，一股带着刺鼻化学味的浓烟就从洗手间门缝里涌了出来，青灰色的烟丝缠着热浪，瞬间漫过走廊。原本优雅周旋的宾客们瞬间炸了锅，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呵斥、杯盘摔碎的“哐当”声混在一起，精致的礼服被踩得皱起，戴着羽毛面具的女士慌不择路地撞向廊柱，连日本军官腰间的军刀都因推挤而发出“哐啷”的碰撞声。
“就是现在。”苏子榆在心底默念，指尖攥紧了晚宴包的暗扣——那里面藏着微型相机。她提起宝蓝色丝绸裙摆，像条灵活的鱼，从慌乱的人群缝隙中穿过：避开一个打翻香槟的日本商人，绕开两个互相拉扯的侍者，高跟鞋的细跟踩在地毯上，几乎听不到声响。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一个穿着白色侍者制服的身影正朝她递眼色——是小张，他手里端着个空托盘，托盘边缘还沾着点水渍，显然是提前做好了接应的样子。
“这边！快！”小张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像鹰隼般扫过身后，确认没人跟来，才引着苏子榆往二楼深处走。厚重的红绒地毯吸走了脚步声，走廊两侧的壁灯投下暖黄的光，却照不进空气里的紧张。“保密室在最尽头，两个海军陆战队守卫，都配了南部十西式手枪。”小张的指尖在托盘下轻轻敲了敲，那里藏着根磨得光滑的硬木棍——是他提前从后厨偷藏的。
“许顾问己经把大部分人引去了前厅。”苏子榆的呼吸有些急促，却依旧冷静，“等会儿听我信号，你负责牵制，我来拿钥匙。”她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橡木门上，门把手上还刻着日本海军的锚形纹，两个守卫像石雕般立在两侧，卡其色军装的领口扣得严丝合缝，手指都按在枪套上。
小张深吸一口气，突然切换成极其纯正的东京口音，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焦急：“下のホールで火事が起きました！状況が緊急です！少尉が全員に下へ支援して物資を運ぶよう命令しました！（楼下宴会厅起火！情况紧急！少尉命令所有人立刻下去支援搬运物资！）”
两个守卫明显愣了一下，左边那个年轻些的士兵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朝楼梯口望了一眼——前厅的喧哗声隐约传来，由不得他不信。他和同伴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终于转身往楼下跑。但右边那个年长些的守卫却纹丝不动，只是摇了摇头，用生硬的中文说：“我……有命令，不能离开。”
就在这守卫的注意力被同伴的背影和楼下的混乱牵扯的瞬间——
“水……给我水……”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苏子榆和小张同时回头，只见许亦辰扶着墙，白色西装外套敞开着，衬衫胸口沾着片深色的“污渍”（是他提前准备的咖啡渍，伪装成呕吐物），脸色苍白得像纸，连脚步都在打晃，看起来随时要栽倒。
那守卫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秒！小张猛地从托盘下层抽出硬木棍，手臂绷得笔首，用尽全力朝守卫的后颈砸去！“咚”的一声闷响，守卫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在地毯上，眼睛还圆睁着。苏子榆立刻蹲下身，手指飞快地解他腰间的钥匙串，金属钥匙冰凉的触感蹭过指尖，她的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快！他们很快会回来！”许亦辰强撑着走过来，靠在墙上喘着气，左肩的伤口肯定又疼了，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走到走廊拐角，探出半张脸望风，金色狐狸面具下的眼神依旧锐利。
苏子榆和小张闪身进入保密室，反手轻轻关上门。室内没开灯，只有通风口透进一丝月光，照亮正中那个墨绿色的铁制保险柜——柜门上还贴着张“極秘”的红色印章，边角都磨得发卷。苏子榆捏着钥匙串，深吸一口气，开始试钥匙：第一把，插不进去；第二把，转了半圈卡住了；第三把，“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立刻打开保险柜门，最上层果然放着一叠文件，最上面那份的标题赫然是《長江口及び下流域水域封鎖作戦会議要旨》（长江口及下游水域封锁作战会议纪要）！苏子榆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迅速从晚宴包的暗格里取出微型相机，镜头对准文件，手指飞快地按动快门，“咔嚓”的轻响被她用呼吸压得几乎听不见。小张则紧盯着门板，耳朵贴在上面，像只警惕的猫。
“有人来了！很多人！”小张突然压低声音急道，语气里带着慌。苏子榆立刻关掉相机，把文件放回原位，保险柜门虚掩着。两人迅速环顾西周——房间里除了一张桌子，就只有窗边那幅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他们飞快地躲到窗帘后面，屏住呼吸，布料的绒毛蹭过脸颊，带着股灰尘的味道。
“八嘎！どうしたんだ？なぜ守衛がいない？！（混蛋！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守卫？！）”一个威严而愤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苏子榆的心脏猛地一沉——是佐藤！那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是那个下令血洗苏家的刽子手！
“報告大佐！（报告大佐！）”许亦辰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恭敬，“下のホールで火事が起きて混乱し、守衛の一人が支援に行きました。私はここを通りかかり、もう一人の守衛が倒れているのを見つけ、悪人が乗虚而入するのを恐れて、ここで待って支援を待っていました。（楼下发生火灾引起混乱，一位守卫去支援了。我恰好经过这里，发现另一位守卫晕倒在地，担心有宵小趁机作乱，便在此等候支援。）”
“お前は誰だ？（你是谁？）”佐藤的声音充满怀疑，脚步声越来越近。
“許亦辰、上海特別市政府高級顧問です。今夜パーティーに招待されました。（许亦辰，上海特别市政府高级顾问。今夜受邀参加舞会。）”许亦辰的回答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一丝因虚弱而产生的沙哑。
门外沉默了几秒，苏子榆能想象到佐藤正盯着许亦辰看的样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肯定像毒蛇一样。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手心，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仇恨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杀了他！现在冲出去就能杀了他！小张死死按住她的手臂，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用眼神严厉地制止她：任务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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