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榆盯着许亦辰手中那片深灰色粗布，指尖突然攥紧——昨天制伏周明海时的混乱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锄头挥动的寒光、特务的惨叫、人群的怒吼……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昨天动手的人里，有没有穿深灰色衣服的？或者类似质地的？”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是回忆的茫然。负责守菜园的老张挠了挠头：“当时太乱了，都顾着摁人，哪顾得上看衣服颜色？”年轻的小李也皱着眉：“我记得有几个人穿短打，但具体什么色……没印象了，只知道手里都拿着家伙。”
林婉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果决，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清亮：“所有人立刻到前院集合！逐个检查衣物，特别是深灰色的，看看有没有撕破的口子，或者布料缺失的地方！”
命令下达后，听雨轩的人很快聚集到前院。风灯的光映着一张张紧张的脸，老人们抱着孩子站在一旁，青壮年则排着队，挨个接受检查。许亦辰和苏子榆站在廊下，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衣服——大多是洗得发白的蓝布、灰布，深灰色的确实有三件，分别是老张、负责砍柴的老王，还有林婉清的远房侄子阿力。
检查的人手指拂过他们的衣料，仔细翻看袖口、衣角，连缝补的痕迹都没放过。结果却让人愈发不安：三件深灰色衣服都完好无损，没有新鲜的撕破口，也没有布料缺失，甚至连磨损的痕迹都是旧的。
“难道……这布不是园子里的人留下的？”许亦辰捏着那片粗布，指腹着布料的纹理，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他抬头望向园外的竹林，夜色中，竹叶晃动的影子像鬼魅般，“凶手可能早就潜进来了，藏在某个角落，等着机会灭口。”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人下意识地往同伴身后躲，有人则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猜疑和恐惧像无形的毒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曾经相互扶持的伙伴，此刻看彼此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审视和戒备。林婉清立刻抬手示意安静：“从现在起，双人一组守夜，每组一小时轮换，任何人不准单独行动！”
回到竹韵斋时，油灯的光在墙上投下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苏子榆坐在榻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觉得会是谁干的？真的是外面潜进来的特务吗？”
许亦辰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竹林，眼神深邃难测：“不好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也可能是周明海知道的秘密太大，有人怕他说出来，所以必须让他死。”
“秘密？”苏子榆猛地抬头，昨天审讯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他说‘合作’，说我父亲‘不肯合作’……”她突然抓住许亦辰的手臂，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会不会……周明海只是个棋子？背后还有地位更高的人在操纵？”
许亦辰的眼神凝重起来，他点了点头：“我也在想这个。苏家是书香望族，没得罪过什么人，周明海一个76号的小队长，没理由这么狠辣地赶尽杀绝。背后肯定有人撑腰，甚至整个‘苏家惨案’，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声——像枯枝被踩断的声音，细微得几乎要被风声掩盖。两人瞬间噤声，许亦辰的手飞快地摸向腰间的手枪，同时吹灭了油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他一把将苏子榆拉到身后，紧紧贴在墙壁的阴影里，呼吸放得极轻。
一道黑影从窗外飞快闪过，动作轻得像猫，脚步声几乎融入风里，正朝着竹林的方向远去。许亦辰示意苏子榆别动，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像猎豹般追了出去。片刻后，他返回房间，脸色严峻地摇了摇头：“没追上，对方对这里的地形太熟了，几下就钻进竹林不见了。”
苏子榆的心怦怦首跳，后背渗出冷汗：“是内奸？他的目标是我们？”
“很可能。”许亦辰坐在黑暗中，声音低沉，“我们己经成了他的首要目标，或者说，是他背后主谋的首要目标。”
这一夜，听雨轩的灯亮了大半宿。守夜的人握着武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房间里的人辗转难眠，耳朵贴在门板上，捕捉着外面每一丝动静。信任的堤坝己经出现裂痕，猜疑的种子，在每个人心里悄悄发了芽。
天刚蒙蒙亮，陈教授就拄着拐杖，匆匆来到竹韵斋。他的脸色苍白，眼镜腿上的胶布又松了，手里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是用密写药水写的，经过醋泡后，字迹才显出来。“重庆那边有消息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我学生冒险传回来的，说军统上海站，还有华东区的组织，损失惨重，几乎被一锅端了。”
许亦辰接过纸条，指尖微微颤抖——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可当他看到后面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了：“‘牧鱼人’可能还活着？但忠诚度可疑？”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苏子榆从未见过许亦辰如此激动，他的手紧紧攥着纸条，指节泛白，肩膀因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这个‘牧鱼人’是谁？”她轻声问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亦辰的反应。
许亦辰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他是军统的元老，也是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朋友。我当年加入军统，是他一手引导的，他教我情报技巧，教我如何在乱世中保全自己，对我有再造之恩。”他顿了顿，眼神望向窗外的竹林，带着一丝痛苦，“他的忠诚，我绝不相信会有问题。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或者是情报有误。”
陈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消息里的警告很严——说‘牧鱼人’可能己经变节，让我们绝对不能主动接触，以免落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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