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辰微微摇头,目光依旧没离开76号的大门,声音沙哑:“不用,谢谢。”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刺破雨幕,疾驰而来,轮胎在水洼里溅起大片泥水,精准地停在76号门口。车门打开,一个卫兵撑着大黑伞跑过去,护住车门上方,李士群弯腰钻了出来——他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惯有的阴鸷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显然心情不错。
可许亦辰的心脏却猛地一缩——另一侧车门打开,一位穿着精致和服的年轻女子躬身下车,和服是淡紫色的,上面绣着樱花图案,木屐踩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是南云!佐藤的机要秘书,从不离佐藤左右,她的出现,意味着佐藤也来了!
果然,不到五分钟,又一辆黑色轿车在两辆满载宪兵的卡车护卫下驶来,车身上挂着日军的特殊牌照。车门打开,佐藤穿着笔挺的军装,戴着白手套,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在南云和卫兵的簇拥下,大步走进76号大楼,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许亦辰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杯壁冰凉,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大人物齐聚,意味着76号的内部警戒重心会转移到高层会面,外围的守卫可能会出现空隙!这是潜入的机会!可他也清楚,一旦失手,面对的就是李士群和佐藤的双重围剿,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茶杯,悄悄起身,掀开竹帘的一角,目光扫过76号的侧门——那里有两个卫兵,正靠在墙上躲雨,注意力不集中。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必须抓住。
机会与死亡并存!
他不再犹豫,迅速起身,将几枚银元压在凉透的茶杯下,压低帽檐,快步下楼,身影迅速融入了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帘和行人稀疏的街道。
他没有走向正门,而是凭借脑海中早己烂熟于心的建筑结构图,快速绕到建筑侧后方的狭窄巷道。这里堆放着废弃的木箱和垃圾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污水的气息。一个不起眼的、漆成深绿色的铁制侧门紧闭着,这里是厨房和后勤物资进出的通道,通常守卫相对松懈。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瞬间换上一种倨傲而不耐烦的神情,大步走上前。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一名穿着雨衣、抱着步枪缩在屋檐下躲雨的守卫立刻警惕地抬起枪口,拦住了他。
许亦辰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封皮印着青天白日徽记和“南京市特别防疫局”字样的证件,在那守卫眼前晃了一下,语气带着官方人员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傲慢:“防疫局的!奉上峰紧急命令,抽查厨房及后勤区域卫生!最近城里发现疑似霍乱疫情,所有饮食供应点必须立刻排查!”
那守卫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疑惑:“防疫局?没……没接到上面通知啊……”
苏筱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许亦辰立刻把脸一沉,声音提高八度,带着强烈的不满和威胁:“紧急疫情!还要等你们层层通知?!耽误了防疫大事,导致皇军和要员们健康出问题,这责任你一个小小的守卫担待得起吗?!”他故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捂住嘴,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我刚才在码头区排查,刚接触过一个高度疑似病例,咳咳……要是因为你们耽搁,把病菌带进了这栋楼……”
那守卫一听“霍乱”、“疑似病例”,再看到许亦辰“病态”的咳嗽,脸色瞬间吓得煞白,哪还敢再多问一句,忙不迭地侧身让开,手忙脚乱地去掏钥匙开门:“哎哟!长官您快请进!快请进!是我们疏忽!您快进去检查!需要我带路吗?”
“不必!做好你的本职!封锁好门口,未经消毒,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许亦辰厉声吩咐,一把推开刚刚打开的门缝,闪身而入,留下那守卫在原地惶恐不安。
一进入建筑内部,混合着食物、油烟和消毒水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他迅速闪入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利落地脱掉外面的深色长衫,露出了里面早己准备好的一套略显陈旧、但足以以假乱真的伪军军官制服,迅速扣好风纪扣,定了定神,便以一种自然而又略带匆忙的姿态,向着记忆中西侧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人员越少,但哨卡越多,气氛越发凝重。走廊天花板很低,灯光昏暗,墙壁是冰冷的灰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扇紧闭的铁门都仿佛后面藏着无尽的秘密和恐怖。他尽量保持镇定,目不斜视,仿佛有公务在身。
正当他苦思如何通过最后一道通往地下区域的严密哨卡时,旁边一个虚掩着门的休息室里,传来两个特务低低的交谈声:
“妈的,地下二层关着的那个小丫头,哭哭啼啼闹了一夜,真是烦死人了,吵得老子都没睡好。”
“嘘……小声点!佐藤大佐亲自吩咐下来的,要好生看管,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听说金贵着呢!”
“嘁,一个小毛孩子,能有多金贵?听说……是用来要挟她那个爷爷的?那老家伙不是据说己经服软投降了吗?”
“上头的心思谁知道呢……咦?你谁啊?站这儿干嘛?”一个特务发现了门外经过的许亦辰,立刻警惕地喝问。
许亦辰心念电转,瞬间停下脚步,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猛地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极度的不悦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流利而地道的日语如同鞭子一样抽了过去,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而危险:“放肆!南云小姐派我来查看那孩子的情况!你们竟敢在此偷懒闲谈,还盘问我?!是想去前线服役了吗?!”
那两个特务被这突如其来的、纯正威严的日语呵斥和“南云小姐”的名头彻底震住了,瞬间站得笔首,脸上血色尽褪,忙不迭地鞠躬道歉:“不敢!万分抱歉!长官!我们不知道是南云小姐的命令!请这边走!我们立刻带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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