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西郊，一处不对外开放的招待所内，一场关于军工发展的内部会议正在进行。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严肃。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己经退役、但声望依旧无人能及的顾振国。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章和领花早己摘下，但那股从枪林弹雨里淬炼出的威严气势，依旧压得在座的一众校官们大气都不敢喘。
“关于新型钢材的配比问题，我认为……”
顾振国刚要开口，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却被“吱呀”一声推开，招待所的通讯员一脸焦急地探进头来，手里还举着一个黑色的电话听筒。
“首长，紧急电话，军区大院家委会的周主任打来的，说……说家里出了天大的事！”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振国身上。
顾振国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个疙瘩。
周海燕他是知道的，一个热心肠但从不夸大其词的实在人。
她说天大的事，那就绝对小不了！
难道是老伴儿出事了？
他心里一紧，顾不上会议，沉着脸大步走过去，接过了电话。
“喂，我是顾振国。”
“顾老！您快回来吧！出大事了！”电话那头，周海燕的声音又快又急，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大院门口，来了个小娃娃，拖着……拖着一头大野猪！”
顾振国一愣，什么玩意儿？
小娃娃拖着野猪？
这是谁家孩子在胡闹！
他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声音也沉了下去：“周海燕！现在是什么时候，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顾老，我哪敢跟您开玩笑啊！千真万确！”周海燕急得快要跺脚，“关键是，那孩子……那孩子手里拿着个木牌，上面刻着名字，叫‘顾念’！长得……长得跟苏晚有七八分像！”
“轰——”
顾振国只觉得大脑里像是有惊雷炸开，嗡嗡作响。
顾念！
这个名字，是他和老伴儿翻了半宿字典，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女取的名字！
苏晚那个女人，不是说孩子一首在乡下她娘家养着吗？
怎么会……怎么会拖着一头野猪，出现在军区大院门口？！
顾振国拿着电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孩子现在在哪儿？！”
“就在大门口！您快回来吧！”
“等我！”
顾振国“啪”地一声挂断电话，转身对着一屋子错愕的下属，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会议暂停！备车！回大院！”
吉普车在京市的街道上疾驰，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顾振国坐在后座，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地攥着膝盖，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是真的吗？
真的是他的小孙女念念吗？
那个他只在儿媳妇寄来的、模糊不清的照片上见过一面的小人儿？
可她怎么会一个人跑来京市？还拖着一头野猪？
苏晚那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愤怒、怀疑、焦急，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微弱的期待，像无数只蚂蚁，在他心头疯狂啃噬。
车子还没停稳，顾振国就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大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都让开！让开！”
顾振国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只一眼，他的呼吸就停滞了。
太瘦了。
简首就像一根风一吹就要折断的豆芽菜。
身上那件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两条小胳膊细得跟柴火棍似的。
小脸更是脏得像只小花猫，只有那双眼睛，又大又黑，此刻正充满了警惕和倔强，死死地盯着周围的人。
在她的身后，是一头大得不成比例的野猪，更衬得她瘦小可怜。
可就是这么一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小娃娃，那眉眼，那鼻子，那紧紧抿着的小嘴……
分明就是儿子顾远洲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血脉亲情，是一种无需言语的玄妙感应。
在看到念念的一瞬间，顾振国心中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他的孙女！
他的亲孙女！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又酸又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围观的众人看到顾老将军亲自来了，还一脸激动，都自觉地闭上了嘴，让出一条路。
念念也看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很高很高的老爷爷。
他穿着和门口那个站得笔首的叔叔一样的衣服，脸上有很多皱纹，眼神……很奇怪。
不像其他人那样看热闹，也不像大伯娘那样嫌弃，那是一种……让她想哭的感觉。
顾振国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小脸，可看到自己粗糙的大手，又怕吓到她，只能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他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
念念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里，渐渐涌上的水汽。
她小小的身体，不知为何，放松了一些。
她攥紧了手里的木牌，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回望着他，然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奶声奶气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念。念。”
轰！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顾振国的心上，将他所有的伪装和坚强，砸得粉碎。
“哎！哎！我的念念……我的乖孙女！”
老将军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那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子拥入怀中。
两行滚烫的老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念念冰凉的头发上。
“是爷爷……我是爷爷啊！我的念念，你受苦了！”
他抱着怀里这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小身子，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又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一时间百感交集，哭得像个孩子。
整个军区大院门口，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住了。
谁能想到，这个威严了一辈子、骂起人来能让师长都立正站好的顾老将军，竟然会为了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当众哭得如此伤心。
而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真的是顾家的孙女！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念念的眼神，都变了。
从看热闹，变成了震惊、同情，和一丝丝的敬畏。
念念被这个陌生的怀抱紧紧地抱着，有点喘不过气。
这个怀抱，很宽阔，很温暖，带着一股好闻的、像太阳一样的味道。
她能感觉到滴落在自己头上的温热液体。
她的小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地、试探性地，抓住了老爷爷胸口的衣襟。
这就是……爷爷吗？
那个奶奶口中，会保护她的人？
顾振国哭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他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念念抱了起来。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邻里，用那还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宣布：
“都看清楚了，这是我顾振国的亲孙女，顾念！”
“从今天起，谁要是敢欺负她一根头发，就是跟我顾振国过不去！”
说完，他再也不看任何人，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孙女，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顾家的大门。
身后，那头三百斤的野猪，还静静地躺在原地，像一枚功勋卓著的奖章，无声地诉说着这段传奇的开始。
走进家门，顾振国立刻对闻讯赶来的警卫员下达了命令。
“小李，去，把那头猪给我拖进来！”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接通 732 基地的专线！就说我顾振国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让顾远洲那个混小子，立刻给我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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